夏以沫虽然一向知道他的喜怒无常,但乍然听到他竟为着她讽刺了那个女子几句,就毫不犹豫的罚她去殿外跪着,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她说不清是以怎样的一种情绪,瞪着对面的那个男人的,似恼、似恨,愤愤不平,却又莫名的难受。
可是,她这边厢,一双眼睛,恨不能在他的身上戳出几个洞来,被她狠狠瞪住的那个男人,却仿佛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目不斜视,瞳仁冰冷。
夏以沫心中意气一起,连跟他争辩的意愿都没有,只冷笑了一声,“好……”就要向殿外走去。
“沫儿妹妹……”
顾绣如却突然将她唤了住。
“陛下……”
女子转向宇文熠城,“妾身相信,沫儿妹妹她只是因为对俪妃妹妹心存误会,所以才不愿接受她的好意,但幸好以后日子还长,如今沫儿妹妹既已身为陛下的妃嫔,与俪妃妹妹的误会,总有一天会解开的,不如这一次,陛下就不要再处罚沫儿妹妹了吧……”
说到此处,顾绣如忽而温婉一笑,明眸如水,望向对面的上官翎雪,“俪妃妹妹,你说是吗?”
上官翎雪眼帘微抬,亦望了她一眼,旋即敛去瞳孔里的讳莫如深,柔柔开口道,“娴妃姐姐说的是……”
“陛下,妾身知道你是为妾身打抱不平……”
语声柔婉如丝,说这话的女子,嫣红唇瓣轻轻漾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甜美笑意,仿佛只因为面前男人如此为她着想,而感到无尽的心满意足。
这样的她,只会越发的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吧?
夏以沫突然十分的佩服面前的上官翎雪。像她这般的善解人意又楚楚可怜的姿态,她大抵一辈子都做不到吧?
难怪那宇文熠城如此宠爱她。
夏以沫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也许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清楚,这一刹那,她笑的是什么。笑那个女子的处心积虑,笑那个男人的轻易受用,还是笑她自己的莫名在意……她心中千头万绪,没有察觉那上官翎雪似有些迟疑的瞥了她一眼,“只是,沫儿妹妹她对妾身原本就积怨已深……”
说到这件事,女子仍旧难掩涩然一般,轻柔语声,顿了须臾,方才继续开口道,“如果陛下如今再为着这样的小事而惩罚沫儿妹妹的话,只怕沫儿妹妹今后只会更加的怪责妾身……”
夏以沫心中忽而一凛。却见那上官翎雪抬起一双垂低的剪水双瞳,情丝万缕的望向对面的宇文熠城:
“妾身恳请陛下为着妾身和沫儿妹妹以后的关系着想,收回成命,不要再处罚沫儿妹妹了……”
夏以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是几乎没有笑出声来,“俪妃娘娘,请问一下,你这是真的打算替我求情呢?还是在火上浇油呢?……”
说实话,夏以沫一开始真的没有料到,面前的女子,竟然会如此兵行险招,将她和她的恶劣关系,毫不掩饰的摊开给那宇文熠城看,她还以为她会像她一如既往那般维持她宽容大度的形象,摆出一副委曲求全的姿态来为她求情呢……哪知她竟真的肯不惜撕破脸皮,也要令她受罚……大概她也是真的恨毒了她吧?
夏以沫唇角不由浮起一抹讽笑。
她突然很想知道,看到这上官翎雪如此表现的那个男人,会有什么反应。
但是,当她蓦然撞上那一道如淬了剧毒的利箭一般射向她的视线之时,夏以沫便知道,她不该对那个男人有任何的期待的……“夏以沫,你不要不识好歹……”
男人隐忍的怒气,一触即发。
夏以沫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压迫之感,窒的她胸口都仿佛不受控制的一疼。
“是呀,我就是这样的不识好歹,又怎么样?……”
俏脸一扬,夏以沫索性连最后的敷衍,也一并卸去,“诚如阁下的这位俪贵妃多言,我与她积怨已深,所以,无论她此刻,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的为我求情,我都不需要……”
眉目清冷,夏以沫忽而望向那个款款站在一旁,娇艳如花的女子……这就是她的目的吧?她一早就知道,在她说出那样一番话话之后,自己便更加不可能接受她所谓的帮忙吧?
她成功了。
“上官翎雪,你现在一定很高兴吧?”
夏以沫毫不掩饰的讽刺。
“沫儿妹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女子有些不知所措,试图解释一般。
“够了,上官翎雪,收起你楚楚可怜的无辜……”
夏以沫毫不留情,“明明你心中跟我讨厌你一样讨厌我,所以,没有必要再假惺惺的装出一副跟我亲热和谐的嘴脸来……”
“夏以沫……”
突如其来的凌厉嗓音,将夏以沫所有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于一刹那间,尽数硬生生的截断。
夏以沫望着那个咬牙切齿般唤出自己名字的男人,这一刹那,他冷峻眸底燃着的灼灼怒火,照出自己倒影在他墨黑瞳仁里的身影,像是恨不能就此将她焚毁殆尽一般。
就因为她说了他心爱的那个女子的几乎坏话吗?
因为她在他心目之中就如同白璧无瑕一般美好,所以容不得其他任何人的侮辱吗?
夏以沫突然很想笑。
“怎么了?难道我连讨厌什么人,厌恶什么人,都要你宇文熠城核准吗?”
“你说的没错……”
宇文熠城却蓦地接过她的话头,语声冰冷而强硬,“夏以沫,你可以喜欢什么人,或者可以厌恶什么人,都由孤说了算……”
他讨厌她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的这种感觉。他要她,要她所有的情绪,都只能因他而起,她的爱,她的恨,他都要参与……宇文熠城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念头,从何而起,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也无心追究。
他只知道,他必须给面前的这个女人一些教训,这样,她才会明白,谁是这里的掌权者。
他要挫败她所有的锐气,拔掉她身上所有的刺。
让她从今以后,只能依附于他的存在。
“将夏以沫带下去,在殿外跪着……”
古潭般的寒眸,卸去一切情绪,宇文熠城冷冷吩咐,“直到她知错了,才能起身……”
这样的结果,夏以沫毫不意外。或者因为她对面前的男人,再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期待,所以,当听到他如此冷酷无情的下出这样的命令之时,她一颗心,什么感觉都没有。
“知错?”
咀嚼着这两个字,夏以沫轻声笑了笑,“如果一个人的爱或恨,他自己都做不了主,那么,这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潋滟容色,夏以沫甚至没有再看对面的男人一眼,脚步轻抬,也不用侍卫押解,自觉的就往殿外走去。
宇文熠城一双寒眸,钉在她纤细的背影上,明明该是那么柔弱的一副身子,却偏偏如顽石一般倔强……令人越发的想要将她毫不留情的摧毁,令人越发的想要看到她无能为力的崩溃之时的脆弱……男人锐眸,狠狠一厉。
似乎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夏以沫忽而脚步一顿。
“宇文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