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汐摘掉乌官,抓了抓乌木长发长舒口气,“这年头冒充道长的越发没水平,还是清净点儿好,”她笑盈盈望向角落里埋在阴影中的男人,“你说是不是呀,第四位哥哥?”
男人飘进烛光中,身穿灰色长衫,头发披散,面色青黑,眼眶凹陷,舌头长长地露在外面,教科书一般的典型吊死鬼长相,“你为何能看见我?”
“我不是神仙,生魂鬼魄自然看不见。但一则画像为媒,二则这青楼常年将此事掩盖,未请法事,花魁姐姐的怨气积累过甚,将化厉鬼,使得平日飘渺虚灵也能让人瞧见。”
“怨气?”琴师的眼珠生涩地转动一下,“我一直关在这个屋里出不去,不大晓得,她……有怨?就在这杏花楼里?”他失神喃喃,“……她为何不来见我?”
“花娘卖笑万人枕,命不由己不由身,男人哪里能懂得。”百里汐看看画像中俊逸男子,又看看他,颇为同情,“你生前与她做过什么记忆深刻的事儿吗?”
“一支舞……我弹得曲子,她很喜欢跳……”
“好,教给我。”少女从怀中掏出四张符咒贴在房间四角,捡起之前美娇娘逃窜时落下的红衣套在身上。
音落起舞,鬼魂之音,只有死人才听得见。
百里汐才跳了上阙,烛火忽灭,幽绿诡谲的火焰从厢房四角缝隙里蛆虫般渗出来,将房屋烧着似的包围。火星簌簌落在地板上,慢慢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爬在地上的女人模样。
她身穿红衣,袖摆间鬼火噼噼搫搫,缓缓起身露出青白的脸,“你让别的女人……跳这首曲子?”
琴师没有答她,只道:“你为什么一直不来见我?”
她眼眶里流出两道血泪来,脑袋慢慢转向百里汐,瞬息扑来,张牙舞爪。
如今将这厉鬼逼出来锁在房内,她弥漫在青楼地底的阴气也一并锁进来,外面人进不来里面人出不去,只得将她就地□□,几个躲闪后百里汐抽出腰间佩剑,劈灭鬼火,手握口诀剑身开光朝女鬼迎面刺出——
咔啷!
这女鬼,这生前孱弱无害病死的花魁姐姐,张嘴一口银牙硬生生将剑咬断了!
百里汐翻身一滚滚到墙角,手里握着剑柄,心道:“十年厉鬼尔尔,还是个女的,又不是灵山神兽,能将剑咬断?”
不等她反应,女鬼宛如蝙蝠一般就地飞起朝她咬来,张开大口,莹莹绿火从喉口间喷出。
百里汐内心一个巨大的卧槽。
说时迟那时快,结界封锁的厢房门缝里“嗖”地飞出一道寒光,只见下一瞬女鬼喉咙里多出一把剑,整个地贯穿,连带着她大半个脑袋削飞砸在房梁上。而这把剑依势冲百里汐刺来,啪地钉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剑身在她耳边嗡嗡打颤,雪白雪白泛着湛湛寒气。
百里汐抬起脸,看到门口站着一位白衣少年。他戴着纯白面具,全身只有束发是漆黑的。
那滚落在地的头颅发出婴孩一般的凄烈嗥叫,全屋鬼火流转翻滚,哗啦啦朝厉鬼断颈涌去。白剑自行拔出一个回旋落到少年手中,他径直箭步上前将其一分为二,两瓣鬼身即刻被苍白色的火焰轰然吞没。
他又甩手一剑,正正捅入远处头颅,一团苍炎就地炸开,焚烧得干干净净。
这接连所为不过百里汐喘口气的功夫,四角符咒已烧,屋外青楼喧闹的声音重新一点点涌进房内,整座楼阁莺莺燕燕依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从怀中拿出用朱砂描出咒文的锦囊,抽开锦绳,琴师默默望百里汐一眼,魂魄便化作一缕白烟流入囊内。
他还是为没问出她为何一直不来见他。
见面具少年折身欲走,百里汐冲到他面前张开双手一拦,笑道:“别急呀,一声不吭的来,一声不吭地走,这么利索赶着抢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