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赞:
飞石女将出五行,金戟拜月风波平;世间若有百花苑,尽夸矢簇仇琼英。
又说:
今也杀,明也杀,杀来杀去杀自家;王侯将相肉食鄙,九天玄女也自夸;一朝草莽飞石出,天南地北一马踏,都说帝胄育万红,奈何墙外让桃花?不是偏爱此一头,这枝落尽再无它,满街尽唱青衣女,谁知山中有芳华?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单说自别了,琼英依了赵楚所说,分拨人马,逶迤往青州而来,行不半路,将个董薛两人,死去活来,切齿只恨,她也不在心上,只毕竟颜色十分,扮作个寻常女子,那一路的贪色之徒,十分纷扰,当下将面目也藏了在人里,三五十个,作行脚客人,只管赶路,往小道里,渐渐聚拢,这一日,前头斥候来报,道:“已到青州。”
琼英不曾出门过,不敢大意,忙将人马聚拢,点查过了,一个不差,孙安方赞她堪比须眉,过不半日,前头一座山挡住去路,那官道,也远远让开,距此怕不有五六里地。
抬头看那山,好生凶险,但见路人纷纷不曾有难,遂命紧跟,蛇行而过。
再不走半日,眼见日落,正是一场雪后,十分壮阔,却再无行人,官道上车痕凌乱,足迹深远,冷风夹了夜色,好不孤寂。
斥候来问,琼英道:“眼看这许多人,便是往前头投宿,只怕也没个去处。远远看,也有个高山,待就彼处歇了,天明你几个扮作客人,问此地百姓,何处有凶险所在,看这官道,往青州只此一条,不怕他不来。”
哪里像,这前头的山,便是阻隔了客人行脚的夜。
原来这里,早是青州腹地,再往前行不半日,便到州府治所所在。这一路来,自别后不半日,他这一路,进了济南府,绕长清往东,再无大小府城,自是走得快,待进入缁州,绵山不绝,恰是缁州南,虽不有大长山小长山,却要过缁州治所淄川,内有黉山,其余诸般,绵延至青州交壤。
自入青州,又是群山,始于淄水,过朐水而止于海,往淄川正东,便是官道直达益都,乃是青州治所,这一路,处处有水,时时见山,凶险的也有,却不知,前头这一处,好生有名,唤作二龙山。
少刻,前头探路的斥候,飞奔来三五个,远远叫道:“少歇,前头这山里,好有强人把占,只怕去不得,远远绕了官道去罢。”
琼英闻说,呵呵大笑,道:“放着这贼们,原来如此。此处何在?”
斥候道:“小人几个,远远前头打点,正撞上山去,前头山下,一处林子,本待歇息再行,却有一伙的贼人,三五十个,将前头乱乱打来,吃不住架,教俺几个放翻,又杀了三五个,那伙们不能抵挡,退上山去,将前头一处关门锁了,进不得,只好退来分说。只听那厮们说,这里便是青州所在,前头不远,乃是治所,只消半日光景可到,这山,唤作二龙山,山里有个宝珠寺,原是一伙秃厮,前日里一发儿,那大和尚蓄发作了强人,并起一伙小的,就此打家劫舍快活。”
琼英吃了一惊,道:“好天,若非这贼们,撞了治所里去。前头常有人说,青州府里有几个当官的,都是没担待,却有十分本领,倘若贸贸地教他拿了,哪里说来?”
又埋怨孙安,道:“何不早说。”
孙安不去答应,心里道:“这军都是你的,洒家如何分说?且看甚么计较。”
那琼英,喝令后头的聚拢,点了三五个女军,命那斥候道:“前头引着,待去看他这关,须一鼓作气拿下,不然,天明客商多了,不得方便。”
这一行,当时垫了些酒肉,振作著精神,一面安排整顿,琼英引了他们,五七个往山内而走,不半晌,上了山来,只看那里果然一处林子,密密地,将前头让出两座山峰,好是陡峻,左右两山环绕,只一条上山的路,众人往林子里看上去,只看那关锁落着,休说他几个,便是千军万马,情急打不得来。
琼英便命人退去,自忖道:“这一处,果然只可智取,不知山里怎生个光景,倘若拿来,也好落脚。”
问计孙安,孙安道:“那厮们果然是些强人,怎肯轻易舍却嘴边的肉?只消引出,使一支人手往里头骗将进去,最好斩开关锁,方好下手。”
琼英道:“最好,也有个法儿,只要我几个,将那关锁打开,你后头当随来,快快地拿了,休教那厮们看穿。”
孙安道:“只是晓得。”
琼英便教亲近的女军,点了五七个,将战甲脱去,换了裙钗,夜里看去,果然都是好颜色,将个琼英,飞石锦囊藏著,袖内添了一把短刀,将崔念奴往僻静处安置,自坐了大车,喝令几个好手推着,明目张胆往山上来。
却说这二龙山里,原是有高僧的,年岁既长,眼看涅槃在即,遂将那主持的位子,传了门下一个沙弥,这弥子,有一副好拳脚,凶神恶煞,寺里诸僧莫不怕他,待那老僧去了,便推他做个大。
这沙弥,有一日忽然计较,将几个心腹唤来,仗着戒刀,一把杀了一个,喝着道:“放着快活的日子,作这甚么鸟秃?把你几个,要从我,便是好,若有不从的,正有个榜样!”
那僧们如何敢违逆?一起都道:“只听大王号令。”
那厮便道:“俺有个俗名,唤作邓龙,老秃驴不知,自在山下,也有许多名胜,十分豪强,人送大号金眼虎,从此落草,便在这二龙山,打家劫舍,正经痛快过日子。但有好的,只管分说,若有获,俺取了大头,也分付你等小半。”
都说人心最是善变,那僧们,原本青灯古佛,素斋念经,也是个安稳。渐渐许多日子,随了邓龙往山下破了戒,渐渐有了念头,再不肯念起当初,将老僧告诫,一一忘却,愈发作恶,好是痛快。
转眼又过些日子,那山里的人,聚齐了三五百个,仗着上山只一条道,每逢傍晚,将关锁落了,里头几个把守的,各自分付。
在这西头里的几个,正是些新手,一边埋怨邓龙聚攒那许多钱财不肯分拨下来,将山下抢的酒肉,只管自取,却不防有同伙上来呼救,道:“山下一泼的贼,好是厉害,咱们抵挡不得,看他也有些携带,想是一腔肥羊,不如同去拿了,休教邓龙这厮知晓又来盘剥。”
看他几个里,人人带伤,诸人安敢胡乱就此去了?有个老成的,便劝:“休说邓龙这厮盘剥,若无他带头,你我怎地能?既是一腔肥羊,快快告知了他,便是分付些来,也不比白白送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