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抬起,揉了揉太阳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以免露出破绽,只要他稍有警觉,楼铮的性命,就会葬送在恭妙妙手中。
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欧别洛玩味一笑,“今天日子特殊。”
白离堇心一紧,盯着他的眼睛,“什么日子?”
掌心一下子沁出了细汗。
欧别洛执起酒杯,向她遥遥一敬,“忘了?我们真正相遇的那一天,大四,刚开学不久,也是快到中秋节了。”
他颔首饮下,眸中星光流熠,仿佛最清醒的罪,浓烈的酒香蔓延开来。
白离堇匆匆移开目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噢,是吗?我记不得了。”
“你这样的女人,又会记得什么?”
他似乎毫不意外,笑意泛苦,连续两口,大半杯酒已经见了底。
离堇生出一丝懊恼,视线有意无意扫过空杯子,脑海中转念如闪电。
在酒中下药不太现实,唯一的途径是弹在菜上,可六样菜他一样也没有动过,似乎全部只是为她准备的。
就算她成功下了药,也不能保证均匀,且隐人藏在她指甲中的无色药粉,指不定还不够影响一盘菜,如果他一直不动筷,计划失败,楼铮一样得死。
白离堇的希望又回到了酒上。
欧别洛轻晃了一下空酒杯,唇角的笑逐渐身子敛起,长身倾过桌,与酒瓶一道递了过去,眸子一片幽漆,“楼夫人,今天本该对饮,可你身子不易饮酒,你倒你的那一杯,我替你喝,怎么样?”
离堇心一动,疑惑地看着他,他神色诚挚,怅然,仿佛真的只是为了纪念,要救楼铮,正是最好的时候。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好,欧别洛,喝了这一杯,我们之间,再也不提过去。”
她将杯瓶接过,放下,冷漠的语气隐含着一抹怅然。
不提过去?是要真的诀别么?胸中一阵钝痛,欧别洛眸色一沉,保着倾身的姿势,修指将杯口覆住,语气带着一丝哑,“你,忍心?”
白离堇平甫住心头的一丝波动,疏漠地笑,“人总得向前看的,我们之间,是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在男人复杂的目光中,她往杯中徐徐倒酒,酒缓慢地上涨,仿佛永远都不会满,她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烦躁,托高瓶底,一杯酒,很快就注满了。
而指甲缝内的药,也毫无破绽地全部下了进去。
“楼夫人亲自斟的酒,味道一定非比寻常。”
欧别洛忽然勾起一抹笑来,眸中星点微烁,仿佛早已习惯,除非协议,“说”这样的东西从来没有什么作用,他动一动指头,她成为修罗娘之前的人身,就不得不跟他联系在一起。
而中秋之后,就算他不再扰她,她也会主动来缠他,杀或者恨,都是一种摆不脱的纠葛。
这一辈子那么长,他们的命运像两棵根部相互交错盘结大树,谁也不要想摆脱对方。
或者一起死,或者相爱。
“非比寻常”四个字钻进耳朵,离堇手微微一抖,酒水差点溅出来,她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只要他饮下了这杯酒,楼铮就有救了,而她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将酒送到他口中,什么也不用去想,决不能有其它的念头。
她拼命平甫着翻腾不休的情绪,敛住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表情,手指几乎叩入杯壁,终于稳当当地,送到他唇边,眸光清凉,“大少主,请!”
欧别洛直看着她,眼中有她读不懂的意味,修指抬起,握住杯壁,向下轻按,烈酒连续被饮下,无声无息,只见喉咙在鼓动,长睫的倒影落入盏中,越褪越远。
离堇的手还握在杯盏上,怔怔地看着他饮下,只感到一阵虚惶一阵无力,身体几乎要瘫痪下去,杯中酒还剩下一半,她的心也仿佛被剜走了一半,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手指再紧了紧,下意识地,将酒杯往回拖,然而,几乎是同时,男人的手也稍微加了一把力,仍然没有离开她的手,只是杯底抬得更高,酒水以不可收回的势头,飞快进入他的口中。
白离堇身体一软,手颓然松开,脸色苍白似雪,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海一片纷乱无措,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荡,他喝完了,他把毒酒全部喝完了……
他可能瘫痪,可能任人摆布,甚至可能就这样死掉。
“好酒!”
欧别洛抿唇一笑,收回身体,又自顾倒下一杯,掀起眼皮看她,“楼夫人亲自喂酒,真是一大幸事,四个月以来,楼夫人还是第一次对欧某这么亲近。”
白离堇闭上眼睛,“为什么要逼我?”
一开始就是他,是他将她掳到别墅中来,才有了后面这些迫不得已的选择。
也是他,故意疏忽,让恭妙妙的人将楼铮带走,还说什么周旋之计,楼铮的悲惨遭遇历历在目,要她怎么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