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陈国无故开战,实在不合道理。老臣以为,先派能言之士为使者,前往与之谈判。弄清陈国目的,才好筹划对策。”
这代表了部分心声。
陈国的突然之举,的确让他们莫名。大家都想知道原因,连宇文清也不例外。可是,右相不这么认为。
“陛下,左相所言差矣。八十万大军,已是举国之力。陈国若讲道理,何至如此?当今天下纷争,弱肉强食,攻伐吞并之事常有。陈国既已发兵,绝非一介辩士能救。卫国边军三十万,劣势明显,如不早作准备,怕追悔莫及。”
这也代表部分心声。
万一使者去了,陈国不听,反而挥军直下,八十万对三十万,可就真的势如破竹了。
顿时,殿上又静了。
宇文清看着下面,问:“众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左相所言有理。”一个说。
“臣以为,右相所言有理。”又一个说。
不一会儿,大臣纷纷表态。有的附议左相,有的附议右相,竟成拉锯之势。宇文清看着,暗暗叹气。
朝野上下,无非左右两派,且势均力敌。每遇大事,总会这种局面。上次郊祭刺杀,就是如此,这次十万火急,又是如此。
他甚至觉得,比起为国为民,大臣们更在意立场,影响自身前途的立场。只要立场站对,就心安理得,至于会否祸国殃民,反倒无所谓了。
“陛下,臣有折中之法。”宇文渊忽然站出,肃然道,“此事重大,不可轻起刀兵,但也不可不防。边军太少,必须增兵压境,才能震慑陈国,让其不敢妄动。可以同时派遣使者,有大军镇后,谈判也容易些。先礼后兵,能化解干戈最好,万一不能化解,须令天下知我卫国强盛。”
宇文清点头。皇弟的见解不差,眼下此举最适宜,与他不谋而合。
“京畿守备不少,正可驰援边境。”他想了想,又问,“至于领军之人,洛王可有举荐?”
宇文渊还没说,旁边有人说了:“陛下,大将军孔义方,纵横沙场多年,堪当重任。”说话的人,是宇文初。
“陛下,臣愿领兵驰援,解救边患。”又一个人站出,正是孔义方。刚才,他一直没敢出声,就怕惹人闲话。
身为大将军,其实很无奈。国家有难,他很想挺身而出,这是每个武将的本能。但在朝二十年,他明白一个事实,武将的血虽热,却化不开政见如冰。
在文臣们看来,他可以流汗、流血、马革裹尸,这都是他本分,但他不能主战。国事当前,在战与不战之间,他只能受命,不能请缨。
只要他主战,谴责就纷纷而至。
‘一将功成万骨枯,大将军,你动辄请战,可想过万千士卒?’
‘兵乃凶器,妄动伤及国本,大将军,你可想过万千百姓?’
‘……’
在他们看来,似乎他的请战,不是保国为民,而是好大喜功。像这种话,他听过太多,多得几乎冷却热血。于是,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沉默。
如今,有人举荐他,他再忍不住了,当仁不让站出来。都说佚王放荡不羁,可他觉得,这是性情之人,起码不似那些文臣,紧抱冰冷的政见,践踏将士的热血。
面对他的请缨,宇文清没作声。
左相说对了。大将军孔义方,果然是皇叔一党。看这二人,简直配合默契。京畿守军众多,一旦被他掌握,皇叔该逼宫了吧?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真响亮啊。
宇文清一笑,说:“大将军赤胆忠心,令人感佩。使者当随援军同往,目下,使者的人选尚无,待一切议定后,再授命不迟。”
退朝了。
众臣散去。孔义方走了,似乎有些失落。宇文渊看他一眼,也走了。左右相在后,互望一眼,又都去看宇文初。
宇文初没动,他仍站在殿上,看着一众离去的人,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