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早已布置好一切。流放,是为了躲开浪峰,喝药,是在知道凤九会来的前提下。他什么都有后着,他什么都成竹于胸。
也许容秀的选择终究还是伤了他,可是在此之前,难道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吗?
易剑必是奉了他的命,方去接凤九的。而凤九,便是他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除非容秀当场杀了他,除非她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他一个痛快。
否则,他绝对不会死,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像一个笑话般活着。
而在这种种算计里,伊人算什么?
她对他不离不弃,可是到头来,他并不需要她。
乃至去找贺兰钦的行为,都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
伊人也不觉委屈,更不会生气,只是觉得自个儿挺多余的。
不知道为何,她在意这种多余的感觉。
两人目光相对,其实什么都没说,但已经什么都说了。
甚至于连自己都说不出的东西,也一并说了。
眼睛,永远是最不可思议的窗口。
贺兰雪的嘴唇动了动,却无一言可发。
伊人复又转回身,朝门口摇摇晃晃地走去。
等她终于到帐帘边时,贺兰雪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再次开口,“留下来。”
“留下来,我会珍惜你。”他说。
无比真诚。
真诚得连贺兰雪自己都不可抑制地发颤,心中有种温情脉脉的东西涌出来,淹得他不能呼吸。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而是停住脚步,伸手挠了挠头。
“忘忧草没有让我忘记任何东西,却让我彻彻底底地经历了一次从前的种种,我看到了濒死的母后,看到了父王站在城墙边盯着我的眼神,看到了大哥那晚放在我脖子上的匕首,看到了小容,也看到了那碗粥——可是心却很平静,平静得像长壳一样。”贺兰雪盯着伊人的背影,继续道:“伊人,你想将我一个人留在壳里吗?”
伊人终于没有再挠头了,而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眼望天道:“贺兰钦让我告诉你,小容皇后在他那呢。”
说完,她是真的走了出去。
没有迟疑,没有留恋,就像她做其它事情一样——这是一件极其极其平常的事情。而且,也本该如此。
这棵树,不需要她的施肥,已然茁壮。
茁壮得遮天蔽地,树影森森,没有她的角落。
(七十五)放手(7)
从今天开始,r因为有点私事,只能一天一更了。好在之前的长评还完了,也不算耍赖,汗。
贺兰雪稍一恍惚,伊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
行辕外,凤九正极专心地把玩着杯底残留的茶叶,看着薄薄的叶子卷了起来,萎缩下去,他又用手指将它展开,自得其乐。
易剑站在旁边,并不插嘴,而是小心地观察四周的安全。
裴临浦在陆川来时及时退走,现在隐身何处,易剑也不知。
所以,他不得不小心。
听到脚步声,凤九抬起头来,看见伊人,他微微一笑,问了声,“娘娘,王爷醒了吗?”
“厄,醒了。”伊人老实地回答,脚步未停。
凤九略觉奇怪,又问了一句:“娘娘可是要去哪里?”
伊人的脚步立马顿住了。
是啊,要去哪里呢?
她看了看凤九,又看了看周围,一脸茫然:目之所及,全是陌生的人与事,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景象。
曾一度,她以为这里是有她的玫瑰的,而现在,只觉空茫。
去哪里?
“如今世事叵测,即便娘娘与王爷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也不用急着离开,娘娘还是与我们在一起安全许多。”凤九虽然搞不清状况,但是直觉也知道,她与贺兰雪之间一定有什么没达到共识。
凤九本来也不甚了解伊人,此刻见她表现,以为是小女子的撒娇耍赖。
伊人捏着手指,低头思忖着。
似乎被凤九说动了。
凤九略略放下心了,又示意易剑进去,询问贺兰雪事情的始末。
然伊人其实并没有想凤九的话,她决定离开时,便没有一刻想要再留下,没有一丝一毫勉强留下的意图。
她只是在想——该何去何从?
最后的最后,她想起十一,想起嫁到了丐帮,似乎能养得起她的十一。
伊人重新雀跃起来,脚步重新迈了出去,很有活力的样子。
生活,果然处处转机啊。
伊人从不知绝望两字怎么写。
凤九本暗自庆幸,哪知伊人重新向外走去,他又阻止不得,只能奇怪地看着伊人摇摇晃晃的背影,一边等着易剑从行辕里出来。
“凤先生,快进去,王爷吐血了。”过了没多会,易剑匆匆忙忙地从行辕里走了出来,急声叫道。
凤九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其它,连忙疾步向行辕走去。
到里面一看,贺兰雪正扶着床榻喘气,地上有一滩暗红的鲜血,触目惊心。
“王爷……”凤九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搭他的脉搏。
“她走了吗?”贺兰雪没有询问自己的情况,而是焦急地问起伊人。
“属下这就将娘娘追回来。”易剑愣了愣,然后简单地行了一礼,毅然道:“就算是用强的,也会将娘娘留下。”
贺兰雪没有再说话,他已经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易剑担忧地看了自家王爷惨白的脸,又用目光请示了一下凤九,这才出去。
凤九的眉头越锁越紧,待易剑出了门,他沉下脸,那双温和含笑的眼睛,变得无比犀利,满是责难,他盯着贺兰雪问:“王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七十六)尘缘(1)
凤九的眉头越锁越紧,待易剑出了门,他沉下脸,那双温和含笑的眼睛,变得无比犀利,满是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