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他盯着贺兰雪问:“王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兰雪勉强一笑,喘息许久,才轻声叹道:“被你发现了。”
凤九久久地盯着他,眼中的愠怒,渐渐转为平静。
“你本不必这么做。”凤九浅声道:“那些不想记得的,忘记就好,何必要用猛药,宁愿伤害自己,也要记得那么清楚。”
食用忘忧草,即使不至于失忆,那些不愿意记得的事情,也应该会忘记。
但是贺兰雪什么都不曾忘记。
因为他在第一次苏醒的时候,自己服药了——那药的副作用极大,这也是凤九迟迟不肯给他服用的原因,轻则吐血,重则伤及肺腑。这样做太冒险太没有必要,也对自己太不负责任。
“为什么要难为自己记得那些事情。”凤九又道:“能忘记,不知是多少人的梦想。”
“我不能忘。”贺兰雪垂下眼眸,清淡而坚定地说:“很多事情,我对它是有责任的,如果逃避了,也是逃避自己的责任。凤先生,让你为难,很抱歉。”
凤九微微叹了声。
半晌,才低声交代道:“最近不要动气,也不要与人交战,精心休养半月,我再看能否找到草药将其毒性化解。”
“先生费心了。”贺兰雪点点头,脸色愈显苍白。
“刚才……”等了一会,凤九又想起那个奇怪的伊人,淡淡问:“娘娘可是因为容后的事情,与你生气了?”
贺兰雪摇了摇头,苦笑道:“她不是会生气的人——只是我让她失望了。”
贺兰雪的声音尚未落下,易剑手下的一个侍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见到贺兰雪,顿拜在地,“王爷,易大人被裴丞相困住了!”
裴若尘折回到裴临浦身边时,裴临浦早已黑着脸,几近愤怒了。
“为什么要去拦住虎符?”他沉声问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儿子,“你可知道,一旦我们拿到虎符,就能向陛下证明贺兰钦有心帮贺兰雪,贺兰钦倒台,夏侯便再无敌手,裴家的地位,才能永固——”
裴若尘并不辩解,只是敛眉束手,恭谨地立于一侧。
“难道是因为那个丫头?”裴临浦眉毛一轩,刚刚压抑下去的怒火,再次翻腾起来:“你因为她与悠公主闹得如此不愉快,这一次,甚至为她放弃了打击贺兰钦的机会,你……就算年轻人一怒冲冠为红颜,好歹对方也应该是个红颜吧!”顿了顿,裴临浦又莫名地加了一句:“如果她是息夫人那样惊才绝艳的绝色佳人,哪怕你放弃江山,也是值得的。可是,伊人又算什么东西?!”
(七十七)尘缘(2)
顿了顿,裴临浦又莫名地加了一句:“如果她是息夫人那样惊才绝艳的绝色佳人,哪怕你放弃江山,也是值得的。可是,伊人又算什么东西?!”
裴若尘抬起头,有点惊奇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对于父亲背叛息夫人的种种传言,裴若尘听了许多,但他从来不敢亲问父亲事情的始末,裴临浦也从未提起过。
在裴家,‘息夫人’三个字便如禁令一样,根本无人提及。
只是没想到,父亲会在这种情况下,在此时、此刻,用这样轻描淡写的姿态,提起这个名字。
而当他提起她的时候,他的语气与态度,也不像裴若尘以为的那么客观冷静。
他几乎是崇敬她的。
作为世人公认的‘息氏叛徒’,裴临浦竟然是崇敬被自己背叛的主子的。
裴若尘心中一动,仿佛知道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裴临浦也似乎发觉自己的失言,沉默了一会,然后整肃容色,很认真地问:“若尘,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丫头?”
裴若尘淡淡抬眸,淡淡回答,“是,但情况并不是父亲所想的那样。”
“哦?”裴临浦到底是做丞相的素质,只因为面对自己的儿子,所以才格外暴躁一些。他并不是听不进别人说话的人。
“我喜欢她,但是不曾对她有非分之想。”裴若尘坦然道:“无论出于什么愿因,我娶了贺兰悠,就会一生一世忠诚于她,对她好。至于伊人——我也想对她好,可只是出于朋友之义,出于本心而已。”
裴临浦沉吟不语,黑黝黝的眼睛,利剑一般地看着自己儿子。
所有人在这样的注视下,都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胆子小的人,甚至有点瑟瑟了。
裴若尘却只是无比淡定地回望着裴临浦,因问心无愧,所以坦然自若,“我也不会为伊人放弃任何东西。”他说。
“那虎符的事情,怎么解释。”裴临浦的目光终于柔和了一些,又问。
“拦住虎符,恰恰是为了裴家。”裴若尘不忙不缓地解释道:“父亲常对我说,陛下对容家之所以若即若离却从没有真的削减容家的权力,是因为他需要容家来克制您。那么,您为什么不明白,贺兰钦也是陛下用来克制夏侯的一个棋子?既是棋子,陛下是决计不会让人轻易将它拿走的。到头来,裴家反而与会贺兰钦成敌,两雄相争,天朝定会生乱——如今强敌在野,江南也因为灾荒而有了内乱的苗头,天朝不能不再乱了,身为臣子,一心为国方是正道,实在不宜再争权夺势。”
听完裴若尘的话,裴临浦只是冷冷一笑,“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为父不知道?”
(七十八)尘缘(3)
听完裴若尘的话,裴临浦只是冷冷一笑,“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为父不知道?”
裴若尘怔了怔,又听到裴临浦继续道:“拿掉贺兰钦,陛下也许会扶持另外一个天朝大将,夏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独大的——可无论换了哪一个,都不会像贺兰钦那样,让为父觉得如芒在背。”
“父亲……”
“若尘,贺兰钦真的如他表面上那么恭敬吗?他将虎符借给伊人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吗?可是他仍然借了,那是因为——”裴临浦深深地叹了声,方道:“那是因为,他已经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现在天朝jūn_rén,哪怕是夏侯的jūn_duì,提起贺兰钦,都如战神一般崇敬着。这样一个掌握了军心的将军给天朝带来的威胁,远比炎国的虎视眈眈,更加巨大。”
“可是贺兰将军一心为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裴若尘毫不怀疑地驳道。
“是,贺兰钦一心为国,却不是一心为陛下。”裴临浦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重新提起方才的问题,他问:“你刚才说,你为伊人,只是出于本心?”
“是。”裴若尘垂首回答。
裴临浦不置可否,负手站了半日,方缓缓地道了一句,“我宁愿你不是出于本心,宁愿你别有所图。”
裴若尘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父亲,正想问明白,一名裴家死士匆忙跑来,扣地迅疾道:“丞相,我们找到逍遥王的下落了。”
“陆川呢?”裴临浦敛容,谨慎地问。
陆川初时露面时候的境况,现在想来,依旧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