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着,走着,脚下的石子绊到毓婉,她身子一歪,他突然抄了她的手,毓婉挣扎了几下,哪能逃脱他的掌心,便由他热热的抓了手指拢在掌心,两人就这般静静的继续走下去,听得彼此怦怦的心跳,谁也不肯开口破坏这难得一见的宁静幸福。
转过佟苑外的小巷步上大街,路灯一下子亮起来,毓婉如同被人唤醒了神志,微微用力挣脱了周霆琛的手心,他发觉她郁郁寡欢,停住脚步低头看过去,她恰昂起头“今日杜家伯父伯母来为我庆生,希望我尽快给他们个答复。”
周霆琛浓眉拧住,声音立即肃冷“拒绝。”
他的目光坚定不容置疑,但她叹口气转过身“若能和杜家合作,我们家还能有机会挽救一败涂地的局面。”
周霆琛目光直逼住毓婉的,语声里尽是阴沉“他们用这个逼你”似有将杜家铲平的架势。
毓婉摇摇头,“倒也没说什么逼不逼的话,只是有些事总要想些办法才能解决,我想过了,如果能做间画廊给家里解决些寻常花销,再由我父亲过去的同僚学生资助做些其他营生,也不会真落得窘困地步。”
周霆琛微微一笑“画廊”语气上扬,似足了嘲笑。
毓婉以为他在嘲弄自己,有些尴尬“我手中盘算了有三万寿礼,拿这些钱来做个为同学做媒介的画廊也算充裕,只是要在租界开才好,我对那里并不熟悉,上次见得你与法租界似乎有些交情”见周霆琛还在笑,眼角细细的纹路也都是笑开了的,她负气抬起手将他双眼遮住,才有勇气将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讲下去“不要笑,我可是准备认真付房租的,你帮我寻个能做画廊的地址就好,其他都由我来,租金我是一分钱也不会少你的。”
周霆琛宽大的手掌用力搂住毓婉肩头,将她按在自己胸口,她哪里受得这个,忙心惊肉跳的躲开了,对他炙热的目光期期艾艾的问一声“到底许不许我”
他柔声道“若你只是想做家画廊闲来无事打发时间,我明日就去办。若你想凭此维持家计为你父母解忧,我不许。”
毓婉以为他还在气恼自己父母行事势力,急着向他解释“我父母惯是旧朝廷的做派,有些事并非与你刻意为难,你信不得他们,还信不得我么”
昏黄的路灯灯光映照在毓婉认真的小脸上,周霆琛被逗得扑哧笑出来,抬起食指刮了她的鼻尖“急什么听我说完,我想说”
她被他缓慢的语气吸引住,不觉中了圈套,跟着呆呆的问“说什么”
“我想说,我的女人无需为家计操心。”他笑着吻住了她的唇。
记者手记
佟老太太醒来后,我们一直在忙碌去往上海的一切事宜。
由于她身体状况极其糟糕,随时都有可能再次陷入昏迷,我与她的家人担心她承受不了长途跋涉,买了一个车厢六张卧铺由佟老太太孙子重孙子一路同行,还联系了两名医护人员一同前往,以防佟老太太沿路需要抢救。
火车2550次需十二个小时才能到达北京,我们一行人在北京休养时日后,再搭乘1461次前往上海。沿途近两千公里,也是佟老太太当年离开家的距离,是她用一生眺望的距离。
此次行程所发生的一切费用由她并不富裕的孙子全部承担下来,这个憨厚的中年男人颤抖着手指摸着奶奶的白发哭得像个孩子。
他说少年时一次误报志愿害得奶奶受尽折磨,他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知详细根由。奶奶为了隐瞒事情经过,减轻他心中负疚,命他的父亲不许对孩子吐露关于自己挨批斗的一个字。所以,杜志刚只是知道奶奶因为历史原因被关押,却从不知所谓的历史原因竟是这些
有时,人生会因为我们偶尔一次冲动被扭转,结局远非我们所能想象。
佟老太太,亦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此次家里长辈摔伤了,锁骨,胸骨都有重伤,我虽然帮不上太多的忙,但总是住在医院跟随照料。所以很多时候没办法动手写文。终于回到北京,希望可以加速将一切补上。
今天预计三更,各位看官大人接招
、愿随君去 上
画廊的事有了周家协助,进展异常顺利。
在法租界最繁华热闹的地段,毓婉与同学进行了画廊开业剪彩。毓婉当即成为同学勇于先进,冲破世家规矩礼教的典范,为示支持,纷纷拿出自己最引以为豪的画作在此寄卖,并声称愿无条件长期签约下去。周霆琛邀请了多家报社的记者端了相机不住的拍摄,毓婉手拿剪刀迎上他赞许的目光,羞涩的低下头抿嘴一笑,剪刀合并,彩带应力落地。
此事并没有得到毓婉父亲的赞同,他甚至为了阻拦女儿抛头露面开办画廊,不惜以断绝fù_nǚ关系为要挟,颇为守旧的那氏对女儿出门做生意并不全然反对,只因她知道佟家若再没有人站出来张罗,怕是支撑不了几日了。
“婉儿这孩子的性子若能锻炼锻炼也是好事吗,来日做了当家主母,也不至于落得像我这般越过越落魄的地步。”那氏拿了印有毓婉开业照片的报纸,将花镜取下,从容应答丈夫的分开。
“她这般小小年纪就喜欢抛头露面,还有哪家肯让她去做当家主母哟”说到气愤处,佟鸿仕跺脚叹气,“你也不管管她,学画也好,读书也罢,总不至于去租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下可好,婉儿原本就已有不佳的名声在外,如此一来,怕是更有人等着看我们佟家的笑话”
佟鸿仕口中所说的看笑话的人,是杜瑞达。
杜瑞达早餐时先习惯读报,看遍了大大小小的报纸才肯伸手吃容妈妈亲自准备的早餐。多年来已是习惯。因此杜家人常先吃饭,单独为杜瑞达留出一份来,待他读报完毕再来用餐。
今日是个例外,他拿着报纸面带赞许的笑容快步走到餐厅,见花枝蔓萝下两位夫人长子长媳都在用餐,并不见杜允唐踪迹,原本绽在面颊的笑容顿时落下来,“允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