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赵超小声道。
聂丹微一颔首,不再多说,赵超便稍稍后退些许,退到游淼身后,游淼一骑当先,来到平原中间。
狂风起,黄沙乱,在他的背后,是滔滔黄河,奔流不息。
游淼环顾四周,灰色的天空压在他的头顶,山川杳阔,孤鸟飞过。军旗猎猎飞扬。
那一瞬间,他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心情,在自己身后,是三名结义兄弟,以及南朝的半壁江山人生如此,复又何求倏然间升起了豪气万千之意,朝远方笑道“巴图末”
巴图排众而出,驻马平原中,朝游淼不紧不慢地驰来。
“现在出手偷袭的话。”赵超低声朝聂丹道“能把他掳回来么”
“不可行。”聂丹沉声答道“就算现在杀了他,鞑靼也有王子能继位。鞑靼不会分崩离析。”
赵超看着远方,只是冷笑。
巴图到得近前,说“我率军追了你三天三夜,还是没追上。”
游淼心中不是毫无惭愧,毕竟是他骗了巴图,曾经巴图也将他视为朋友,然而巴图把他视而为友,游淼也救了他一命,大家好歹扯平。
“我有我的立场。”游淼道“没有办法。”
就这么一件事,游淼还是觉得巴图太嫩,太年轻了,如果巴图不追出来,或许会更好。
“你是不是叫游淼”巴图问道“那个在贺沫帖儿将军面前说,国家可亡,气节不能亡的游淼”
游淼一震,巴图笑笑道“我一直想问你这句话,因为那一天,贺沫帖儿让人把你在白石堡的校场外,想将你五马分尸的时候,我就站在塔楼上。本想趁着贺沫帖儿不在时放过你,但后来,沙那多来了。”
“那时候”游淼不禁喃喃道。
“那时候我还很小。”巴图道“只有十一岁。”
游淼道“原来你见过我。”
巴图说“差一点就认不出你来了。直到去白狼山那天晚上,你说到南方,我才想起当年的你来。”
游淼黯然笑笑,说“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事。你追了我几千里路,不是就为了朝我说这个罢。”
巴图说“不仅仅为了这个,你答应过我,帮我送一封信,给你们的皇帝,我信还没写好,你怎么就走了”
游淼道“是我不对,你的信写好了么”
巴图策马上来,游淼也纵马上去,两骑挨在一起,那一刻,双方所有的士兵都紧张起来,犹如绷紧了的弦。
游淼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他知道自己可以在这一瞬间,抽出匕首,只要一匕,就能抹中巴图的喉咙。然而他没有这样做,只是接过巴图递来的一封信。
“后会有期。”巴图笑道。
“后会有期。”游淼道“这封信,我一定会转交给陛下。”
游淼转身离去,与巴图两骑遁入茫茫风沙,各自回到了己方阵营之中。
卷五 八声甘州
当夜,诸人撤过黄河,御林军回南,沿途撤回了江南。从京畿到江南一地,已多恢复生息,然而耕地的人极少,几近十室九空。
赵超沿途微服私访,了解了中原民生,渡过长江后,也不急着回茂县去,便应游淼之邀,在江波山庄内暂且歇脚。
当夜正是元宵夜,游淼归来,整个山庄内震动,谁也没有问他们在北方过得如何,都道回来了就好,赵超也未曾亮明身份,只是提出要在游家过元宵。
乔珏张罗了整个上元节的布置,山庄内一片大红灯笼,并在沈园外摆开筵席,招待山庄中佃户,让人敞开了吃,随意吃。
游淼要四人在花园中小聚,赵超却道“不妨,和你父母,兄弟一处吃就成。晚上再让你姐姐过来,今夜不谈国事,只叙家谊。”
于是乔蓉从茂城回了江波山庄,山庄内张灯结彩,隆重非常,成了这些年中,游淼所过过的最大铺排的一次元宵节。
乔蓉露面时,整个山庄内都轰动了,口称皇后,而赵超上去接着,换了常服,带乔蓉进山庄。游汉戈,李治锋有官职在身的先朝赵超见礼。接下来才轮到乔珏、游淼与聂丹等身无官职的百姓,率领沈园内上下,朝赵超三跪九叩。
“各位随意就行。”赵超道“不必多礼了,游老,老夫人请坐。”
游德川何日得此殊荣当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忙在厅内作陪,李治锋则去与乔珏打点下元宵节用的晚饭。
乔蓉瞥了游淼一眼,说“你总算没缺胳膊断腿的回来了,你姐夫听到你胆子这么大,吃饭吃到一半就要往外跑”
游淼讪讪笑道“有李治锋和聂大哥陪着,不会出什么事。”
筵席排开,所有人坐一桌,赵超平日也是不讲究规矩的,这次来探望游淼家人,也当是走一走乔蓉的娘家,便举杯笑道“来,庆子谦与李治锋顺利归来,大哥也归朝了,咱们又在一起了。”
“归朝不归朝且不论。”聂丹淡淡道“不过大家重新聚在一起,确实值得喝一杯,草民聂丹敬陛下。”
聂丹举杯,众人都略觉尴尬,但也纷纷举杯,喝了酒。
赵超朝游德川笑道“我们国舅爷这人呢,喜欢埋头做,不喜欢说。做事也全凭自己喜好,哪天累了,顶不住压力,就撒手回家了。我是叫不动他的,游老有空也帮我多劝劝他。”
“哎”游德川道“何尝不劝他整日整日地都在劝他,他一回山庄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乔蓉见游德川絮絮叨叨,便笑道“淼子不也是在家操持家事。关心国事么”
众人都笑,赵超又看了李治锋一眼,李治锋不吭声,只是喝酒。
游淼哭笑不得,见赵超与游德川交谈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