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犹疑不决的时候,来茴提出了跟他借钱,在周于谦眼中,他跟那些捏造苦命身世的女孩儿没有多大区别,他并不相信来茴的母亲真病了,提出当他情妇,算是变相的羞辱。当日,周于谦第一次被人用纸团掷在脸上,他是极为生气的,却因良好的教养并未作,待来茴拂袖而去,他立即答复了向晴,表示他不插手此事。
而气消后,他隐隐地感到事情不对,如果来茴真的是要钱,他提出的条件是非常优渥的,照理应该会答应。他吩咐保镖去查证,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她母亲的确是患了重病,男朋友因向晴的挑唆与她分手,走投无路才找到他。
第三日,来茴又一次找到他,他也知道她母亲的病危在旦夕,于是答应了她所有的要求,只一点,她必须跟他去a城。
无怪世人冷漠,若要得到必须同等地付出。这世上并无人欠你什么。
许诺讲到这里,向晴已经醒了,来茴只看着原本阴狠毒辣的她形容枯槁,脸上是不寻常的青黛色,颧骨耸得高高的,尖尖的,像要戳破那层松垮垮的脸皮,眼眶深深地陷了进去,来茴害怕地抓紧许诺的手,太可怕了,那青黑的脸皮仿佛是挂在脸上一般,一揭开里面就是骷髅。
许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看着向晴的眼光不那么恨了,才说道:“她的神智还没有清醒,再等会儿吧。”她侧头,抓着来茴的手紧了紧,又道:“你走了以后,谢家逸到我们学校疯了一样地找你,后来才知道你退学了,听他们学校的同学说,他一个多月没去上课,天天就躲在租来的房子里对着你照片抽烟,喝酒,喝醉了就哭着喊你的名字,有女同学去劝说他的,不管是谁,他都当成你抱着不松手。”
她顿了顿,神色愧疚道:“我当时去了那间出租房,也……也一样地被当成你,他只管抱着,说什么也不松手,嘴里不停地道歉,又说什么你走了,他就死了!——来茴,你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他不是说着玩儿的,他那样是真的会去死。”
“我不忍心,怎么说我也有错,我猜周董可能知道你的下落,就去了你打工的地方,跟那里的职员求了两天,才求到周董的电话,跟他说了谢家逸的情况,他告诉了我你住的地址!”
来茴垂下睫毛,难怪家逸当初会找到她,周于谦是故意让他找到,故意让他死心的,所以才会叫人打他,是这样吗?周于谦有这么好心吗?
她甩甩头,决定不去想,指着呆傻的向晴问许诺道:“她是怎么回事?”
“算是报应吧,你走了以后,她混的那帮人中谁给她渗了毒品,一旦沾上了那东西再精明也没用,她为了毒品什么坏事儿都干过,诈骗,偷盗,拐卖人口,后来又爱上了一个同她一样吸毒的男人,跟他来了这里,听说那男人是死在她床上的,死的时候手上还扎着针筒,她受了刺激,就变得疯疯傻傻的了。”
来茴听得脊背凉飕飕的,忽然听到“吱哑”一声,门开了道缝,一个黑乎乎的人头卡在门缝里,她尖叫一声,突地跳起来,一只手从背后搭上她的肩膀,她魂飞魄散地逃到墙边,心“砰砰砰”地狂跳不止,四肢也无力地寒软,平静下来后,才看见许诺野蛮地把向晴推到在地上,原来刚刚那只手是向晴的。
她定了定神,心惊胆战地瞄向门缝,那里什么都没有,又是一阵恐慌。许诺把向晴赶到角落里,拍了拍双手,才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怕,那是附近的民工!”
来茴为自己的胆小感到惭愧,脸红了红。“民工来这里做什么?”
许诺看了眼向晴,颇了解内情似的说道:“她常常神智不清,又不晓得关门,附近的民工流氓经常过来睡她!”
她说的冷淡,来茴却听得哆嗦,她问道:“那她靠什么生活?毒品来源呢?”
许诺摇了摇头。“有些人睡过她后会给她留点儿钱,不过钱也被她拿去买毒品了,我不会去接触那些人,所以不知道来源。生活上,我给了对面楼的夫妇一些钱,让他们每天给她送点儿吃的过来,好歹饿不死!”
来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她听到许诺叹了口气道:“虽然她从前做了那么多坏事儿,也恨死了她,但你看她现在这样,比只野猫还不如,不管怎么说,我有体面的工作,有个爱我的老公,没必要再去记那些仇了!给她点吃的,不让她饿死,算是给我以后的孩子积德!”
来茴怔怔地看着许诺,看得眼泪又泛了出来,才扑上去抱住她,声音颤颤地说道:“许诺,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一直想着你是对的,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会让人失望。”
许诺拍拍她肩,问道:“你不怪我?”
来茴摇摇头。“怪你做什么?如果当初你为我出了事儿,我才会良心不安!”她从地上捡起手袋,拉着许诺道:“我们走吧,我也不想再问她什么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往后才是最重要的!”
许诺欣慰地笑开。“你能这么想最好,走吧!”她松开手,挽住来茴的胳膊,出门看到走廊尽处站着刚刚那个探头进来的民工,应该是在等着向晴屋里的人离开,她们默契地无视,下了楼梯,有些事情是她们管不着的。
-------------------【chapter 30】-------------------
夜静下来的南岭,是空旷的沉寂,周于谦倚着窗棂点了烟,外院的灯火透过玻璃,循着侧脸勾出一条暗暧的孤线,像铅笔素描画侧重的阴影,在暗蔽处凝视亮处的光华,背后却是黑蒙蒙的空虚惘然。
来茴站在门边,看着一缕的烟雾从他的指间飘然而升,心静如尘。她缩回按在开关上的手,不想让灯光打扰到这样的他,这样平日里决计见不着的他。
一支烟燃尽,周于谦才悠然转身,见来茴站在门口,仿佛是并不意外,只不过,转了个身竟忘了手里的烟头该捻熄了。“回来了。”
他似乎很确定,来茴想,即便是他不确定也会说得确定的。“嗯,许诺今天住这儿,可以吗?”
她开了水晶灯,光华满屋的一刹那,适才的暗灰的气氛如掠影般的消失,周于谦飒然地站在灯光下,燃尽的烟头掉了截灰在桦木地板上,来茴从他手上抢过烟头,扔到窗台上的烟灰缸里,用浸湿的抹布擦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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