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夜的火车才回到c城,在火车上草草地洗了把脸,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舅舅和舅妈在病房守了几天几夜,来茴看到妈妈像是完好无损地躺在床上,只是脸上像打了层黄蜡,硬梆梆地掩去了苦楚。舅妈眼睛是肿的,定是哭过很多次了,见来外甥女,肿眼睛泡里又聚了层水雾,她拉着来茴的手,只管说道:姐姐受了这份罪,我们啥都帮不了,小茴你看,我们帮不了她痛,帮不了她的病,连药费也担不起了。
舅妈像恨死了自己不中用,脚在地板上跺了几跺,舅舅冷静些,拍拍她的肩安抚,神情伤痛地跟来茴说道:你回来了就好,先把房产证拿去抵押了,贷点钱出来。
来茴这才知道,舅舅跟舅妈已经把自家的房子抵押了,家里的钱也全拿了出来,两个孩子被送到舅妈的哥哥家里吃住,只为了省些钱下来。但那乡下的房子也值不了几个钱,存款也不过四位数,对妈妈的病不过是杯水车薪。
舅舅又说:叫你回来,就是先把房子抵押了,我们就算筹钱,医院也经不起等,你妈也经不起。
来茴把房产证给了舅舅,银行说那房子顶多能贷一万五千块。舅舅变得苍老了,无论是脸,还是声音,他跟来茴说:这病是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这点钱也用不了几天呀,医院黑心肠,见你没钱就给冷脸,还翻白眼,舅舅这么大把年纪了,不怕看人脸子,但不能让他们给你妈停药呀。
二十一岁这年,来茴体会到了钱的重要,亲戚好友每家每户她都上门去求去借,常常是把门敲烂了,里面的人作死了不出声;有好心一点儿的凑了一两百块钱好打;去父亲家里,还没提起钱的事儿,他家那老婆子就端了杯茶坐在旁边,又是哭肉涨价,几月不闻肉腥,又是小孩儿要上学,学费还没交,说到最后,两口子倒为了上月的生活费打吵起来。来茴面无表情地走了,人情冷暖这几天尝了个遍,可笑的是她竟然觉得是再正常不过了,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走到楼梯间,张宗祥追了出来,偷偷地塞给她几张钱,低声说道:这是我存的点儿钱,你先拿着去用。
到了阳光底下,来茴从口袋里摸出那几张绿花花的票子,五百块。她仰头,那楼阳台上的老婆子从花盆边儿上探了张脸出来,像京剧里的面谱子,白墙底子涂了青黑,那青黑眼见来茴望着她,忙不迭地把头缩了回去,
来茴转身走了,她看清楚了那花盆里种的是杜鹃,红艳艳的,阳光下像烧红的炭火,“兹兹”地冒着红焰,一簇簇地往上窜升——
那家该要着火了,她兴灾乐祸地想。
低声下气讨来的钱在医院里如流水般倾了去,来茴在家乡无处借钱了。她想到了家逸,想把这几天的心酸跟他吐个痛快,她还可以依靠他,跟他一起想办法,她决定不上大学了,求周董正式录用她,然后可以向他预支一笔钱。
她计划得好,心情放松了些,跟舅妈哭了一场后,背起布包踏上火车。
谢家逸这几天气疯了,当晚听同学说来茴找过他,第二天下午去了来茴的学校。宿舍门口遇到了接电话的向晴,他走过去问道:到底什么事在电话里不好说?
向晴瞟了瞟四下,把谢家逸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神秘地说道:我看是瞒不了你了,来茴有几天都没回宿舍,她今天早上跟学校请了假,没病没痛的我倒奇怪她有什么事儿呢,听说呀——她的眼珠子滚了一圈,附到家逸耳边道:她跟她那老板有点……
家逸血气上涌,脸涨得通红,狰狞地瞪着向晴,用力才出几个音节:你……胡说!胡说!
向晴哀怨道:家逸,我一直喜欢你,我知道你爱来茴,只希望你幸福,要不是因为喜欢你,我也会跟寝室的女孩儿一样瞒着你。
家逸愣了,脸更红了几分,他没想过向晴喜欢他,虽然不可能跟这个女人有什么,但她的喜欢还是让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向晴见他有些相信了,又道:来茴的老板我见过,上次送她来学校的,很年轻,很帅,也很有钱,是女人都会喜欢,更何况他们朝夕相处。
冰火两重天,先是虚荣心让他飘飘然,再是极度的自卑让他心冷到了极致,一热一寒,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倒还剩了些理智,寻了些学生打探,来茴刚开始工作时,的确是为了尽快上手而在公司里加班过了点,倒在沙上将就了几夜。可人家却不会这样说,只说是确实有几夜没回宿舍,而来茴又了请了一星期的假,他连去处都不知道。家逸恨得了狂,想到来茴那段时间总在他面前称赞老板有多好。他越想越恨,嘴里时不时地蹦出句脏话:好,好得很,好到你***就贱得爬他床上去。
家逸也请了假,到处打探来茴的消息,每天到来茴的校门口守着,从清早晨曦伊始,到月亮幽沉,校门关上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靠在墙边,黑沉沉的影子粘在灰白的墙上,轻飘飘的那般不实在。有时一想到来茴可能跟那个不知样貌的男人睡在一起,他的心被绞得粉碎,眼泪不小心就扑了出来。
又有一天在校门口遇到了来茴最好的朋友许诺,家逸走上前拦住她,正要问来茴的去处,只见许诺惊惶地逃开了,嘴里喃喃道:我不知道来茴去了哪儿,别来问我。
她张惶地跑开了,像后面有鬼在索命一般,没命地逃。
家逸确定是许诺知道事实,所以才要避开他。那一刻,他绝望了,心里只想着,你要作贱自己,我也不见得还把你当个宝,你爱跟谁就跟谁。他还是守在校门口,只为了等到来茴,等到了就跟她分手。
许诺的确是知道事实,但真正的事实是,当天向晴把家逸拉到角落里正好被许诺看到,回寝室后,她质问向晴。当晚,她从书店回校的路上,被几个男人拖到一幢没有完工的大楼里,几个男人扒掉了她的衣服,用手轮番猥亵,许诺哭天抢地,绝望得只能任命时,向晴走出来,那几个男人骂骂咧咧道:正玩儿到兴头上。
向晴阴冷地道:</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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