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纾,不论你从前如何,身份何等尊贵,日后你只是我南宛的驸马,阿鸾是你的君主。”静姝走后,高乘黄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声音甚至加重几分。
高乘黄以为,沈怀纾这样骄傲又骨头硬的人,应是从未像谁低过头,自己已经做好了被他顶声的准备。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沈怀纾竟然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女君是臣之君主,臣自当侍奉之。”
从昨夜到现在,高乘黄一直在百般焦灼,她后悔自己的轻易放手,后悔让阿鸾嫁与他。可此时,她看到殿中弯起脊背的高大男人。她恍惚感觉到,应是再无人,会为了阿鸾做到这种地步。卸下他的所有骄傲,淋了满身风雪,去珍重阿鸾。
高乘黄心里的怒气不在了,“既已如此,昨夜的事日后还是少发生为好,阿鸾身子弱,禁不住熬头。”
沈怀纾心知高乘黄已经松了口,他应声退下。走时面色并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为了她,折腰又算得了什么。现在都像一场恍惚的梦境,连梦里都不如现在好。
沈怀纾走的脚步越来越快。
静姝还郁闷地待在厨房,她本想来这再偷偷地回去,哪想到却被人关在里面,出不去了。
也不知阿娘都和沈怀纾说了什么,她总觉得阿娘和沈怀纾之间有事瞒着自己,她如今嫁了沈怀纾,两边都是最重要的人,只希望他和阿娘能好好的相处。
静姝在屋里又转了几圈,终于坐不住要出去时,外面的门突然打开,看到门前的人影,静姝还没回过神,那人大步走了过来,随后她的腰就被人带了过去。
耳边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略快,许是走得太急的缘故。晨间清凉沾了他满身,夹杂着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
“沈叔叔,你…”静姝话没说完,就被他含住了唇瓣。
他温热的大掌牢牢扣住她的腰,没有丝毫松懈下的意思。眉峰压下,漆黑的眼紧紧盯着她,看着竟有些隐隐约约的深情和眷恋。
静姝眸子微动,在喘息时,声音变得娇弱缠绵,她轻轻换了一声,“夫君。”
静姝大婚的时候李珏并不在,她也不知三哥哥去了哪,给他写了许多信都没有回音。为此她还去找了阿娘,让她多派些人去找三哥哥,她害怕三哥哥会出什么事。
听到有三哥哥的消息后,静姝惊喜地从沈怀纾怀里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屋中剩下的人面色有些不好,现在于他而言再无重要的事,她是他的全部。而于她而言,她身边多了许多重要的人,他变得不像以前一样唯一。
这感觉很不好。
“三哥哥!”静姝推开门,李珏正坐在屋里喝茶,身形要比离开时瘦了不少,静姝看到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李珏含笑,“傻丫头,都嫁人了还哭鼻子。”
静姝提了裙坐到他面前,有点委屈,“你都知道我成亲了,怎么还待在外面不回来。”
李珏听后,眼暗淡下,“我去处理些事。”
“什么事?”静姝问他。
李珏抿唇不说。
静姝料想许是重要的事不便和她透漏,就没再多问。
李珏忽然开口,“小六,你是否还记得一个人?”
“谁呀?”静姝看他面容严肃,一时也变得郑重起来。
“沈镜。”李珏道。
他眼瞥了下窗外立了许久的人影,接着道“沈镜此人,你可还记得?”
静姝眼神思索,眉头颦蹙,略略想了想,心口骤然发疼,神色更加痛苦,泪水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三哥哥,他是谁?”
“我不记得他,可为什么一提到他我就会这么难受…”
静姝的眼变得哀伤,鸦睫上翘,微微发颤,心口的疼让她难以呼吸。
李珏看她那么痛苦,不禁叹了口气,“别想了,他与你没什么干系。”
李珏虽是这么说,可还是让静姝很难受。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她会这么熟悉,就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刻在她的记忆里久久不散。但她如何都想不起来,这是为什么,她倒底忘记了什么事。
静姝呼吸都变得艰难,眼前恍然出现一个人影,却又很快散去。
李珏看着窗外久立沉默的人,心里轻轻叹息。自从小六忘却所有之后,沈镜二字从此就在南宛消失,无人敢提起,也无人会提起。沈镜早就死了,现在她身边的人是沈怀纾。
静姝被李珏安抚地回了屋,沈怀纾并不在,静姝哭得累了,突觉疲惫,躺在床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你都知道了?”沈怀纾进门开口。
静姝走后,李珏并没离开,他等着外面的人进来。
沈怀纾与他对坐,即便被人戳穿身份,他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地惧意。
李珏从不知,沈镜为了小六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我原以为是我帮了小六,却不成想一直是你在推动这些事。”李珏说得悠长。
他这次调查沈怀纾的身世,却想不到一查之下,竟发现了那么多。
当初沈镜战死,沈念臻难以撑起整个宁国公府,就去了沈氏祖家,请族中出色的子弟到长安协助。而当时,沈家六房沈怀纾正得了重病,几近命丧黄泉,哪知过了不久却不治而治,身子竟大好了起来。
沈怀纾自病好后,性情大变,以雷霆手段夺回族中势力,安排好族中一切,半年后人就此失踪,谁也找不到他。
当时李珏就断定,那人必是沈镜。
李珏想弄清这一切倒底是怎么回事,找到老巫,重启了上一世,也就是小六死的第一世。
乱葬岗后,沈镜抱着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静姝,去了庄外一处宅子,把她葬在了那里,旁边还有一处衣冠冢。李珏料想那应该是小六父亲的葬处。
他看到沈镜处置了柳家,沈念臻,处置了所有曾经欺负过小六的人,然后沈镜孤身一人去了南宛之北的绝境部落,以命祭来世,不久后,他出征战死,什么都没留下。
他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所求,却不想沈镜才是布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