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没有吕纪和看得透彻。
茶水又上了一轮,吕纪和却开始嫌苦,让银宝拿酒再上几个小菜。
银宝转头看向宋佩瑜,见宋佩瑜没有反应,就将从天虎居带来庄子的果酒拿来,还特意去重奕院子的小厨房,使银子求正当值的厨子弄点家常小菜送过来。
闻着酒菜的香味,宋佩瑜才惊觉他与吕纪和说了太久的话,以至于早就错过了午饭的时间。
两个人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和彼此也没什么好客气的,顿时都将没讲完的话放在了一边,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如此酒足饭饱之后,宋佩瑜终于又有了说话的精神,他笃定道,你刚才骗我。
吕纪和正歪在椅子上消食,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闻言嗤笑,我骗你什么了?
你堂妹才是吕氏没有争到殿下正妃后,准备给殿下做妾的人选。宋佩瑜刚才吃饭时,才发现这个谎话。
吕纪和揉了下眉心,语气十分认真,我刚才说的所有话都算数,只要你娶我堂妹,她就有一半的做嫁妆。
宋佩瑜忽然想起宋景明大婚那天,红着眼眶出现在他身后,警告他不要以他们之间的恩怨,仗着辈分大欺负宋景明妻子的吕纪和。
宋佩瑜无意去踩吕纪和的雷点,自然而然的略过了这点,转而提点吕纪和,我为殿下分忧,殿下才格外看重我。你若是也想得殿下重用,只管来与我比比谁的差事办的更好。殿下为人随和大方,你做的好了,他自然有赏。
我怎么不知道东宫有什么差事?吕纪和满脸虚心求教的模样,眼中却暗含着嘲讽。
偏生宋佩瑜仔细想了想后,还真答不上来吕纪和的话。
他总不能让吕纪和帮重奕完成老师们的作业。
毕竟吕纪和自己都是不写作业的人。
宋佩瑜摊开手,满脸无奈,我不会阻止你在殿下面前露脸,却也不会帮你做什么。否则你与你看不起的平彰、魏致远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吕纪和还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大概是我天生就能有比他们更多选择,还有更便捷的路能抵达终点。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们出身相同,眼界相同,连野心也一模一样,否则也不会对彼此有那么大的敌意。吕纪和微微摇头,边起身整理衣服边道,你我合作,不出二十年,整个幽州皆在宋氏和吕氏手中,你好好想想吧。
吕纪和!宋佩瑜起身,叫住正要离开的吕纪和,你只想要将幽州掌握在手中,有没有想过将幽州掌握在手中后,要做什么?
吕纪和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眼睛亮得惊人,自然是养民治政,以待来日。若是有机会能重整河山,和必义不容辞。
宋佩瑜展开手边的折扇,笑道,是你吕氏重整河山?还是吕氏扶持帝王重整河山?
吕纪和没马上答话,目光定定的望着宋佩瑜。
宋佩瑜却不会给吕纪和喘息的机会,接二连三的质问,吕氏既没有踏出幽州的勇气,也没有舍弃世家稳妥称帝的雄心。你口口声声以待来日重整山河,却一心一意只想将未来君主养成笼中鸟雀,以维持你吕氏在幽州的片刻安稳。
如同宋佩瑜没法反驳吕纪和说的宋氏的隐患,吕纪和此刻也想不出词语为吕氏辩驳。
如果不是宋佩瑜这番问题,他甚至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的想法相互矛盾。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样的人,出身不同,眼界不同,野心也不同。对彼此的敌意,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宋佩瑜将吕纪和之前的话原数奉还。
吕纪和突然大步折返回来,几乎要与宋佩瑜脚尖贴着脚尖,语气充满尖锐的锋芒,你觉得吕氏言行不一,那你呢?宋氏呢?宋氏若不是无路可走,肯放弃百年根基背井离乡,举族支持陛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也是为了将来把持朝政做准备?
宋氏如今在赵国的尊荣都是用宋氏子弟的命博来的,吕氏避世多年,一心一意只知晓平衡博弈,如今还能有人有勇气搏命吗?宋佩瑜晒然一笑,越发从容,至于我,起码我自幼承庭训,尚且知晓什么是君君臣臣,也知道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吕纪和下意识的问。
宋佩瑜自上而下的打量吕纪和,语气恳切,我的计划书放在箱子里,都摞起来比你还高点吧。
吕纪和又生气,这次是骂了人,才气冲冲的离开。
自从宋佩瑜开始长个子,学堂最矮的人就变成了吕纪和。
而且宋佩瑜长个子的速度非常快,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身高不仅追上了吕纪和,还反超了大半个头。
吕纪和走了,他今日说的话却在宋佩瑜心中留下了痕迹。
宋佩瑜马上将银宝叫来,低声吩咐几句,让他带着吕纪和没来得及带走的青铜牌子返回咸阳,将族谱可能落入吕氏手中的消息当面告诉兄长们。
隔日,金宝和银宝才从咸阳回到庄子,顺便将宋老夫人和叶氏给宋佩瑜准备的好几个马车的东西也带了过来。
银宝还带了宋瑾瑜交代的话。
宋瑾瑜让宋佩瑜不必再管族谱的事,早些督促殿下完成拟定詹事府章程的折子送回咸阳。
宋佩瑜闻言立刻去找重奕,让重奕抄写他早就列好的内容。
重奕倒是没为难宋佩瑜,痛快的从房顶跳下来,去书房寻空白的折子和笔墨。
他才不管折子上要写正楷,抬手挥墨间随意的很,好在字迹非常好看也能让人看清楚。宋佩瑜又听安公公说过,重奕刚到咸阳的时候,被永和帝逼着写折子,也没用正楷,才没纠结要不要让重奕重写。
至此之后,宋佩瑜让金宝和银宝时刻注意着咸阳的动静,恨不得自己也能回到咸阳去,好能及时知晓族谱的事有何进展
只是宋佩瑜心中也明白,就像他对吕纪和说的那样,他就算回到咸阳,也不能在这件事上起到什么作用。
反倒是吕纪和与宋佩瑜深谈后,第二日一早就和重奕告罪,借口家中有事,包袱款款的回咸阳了。
自从到了庄子后,大家从一开始的拘束,到后来越来越放得开,也不过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其中宋佩瑜拿出来的那些小玩意儿居功甚伟。
重奕和宋佩瑜却都不怎么高兴,他们本身就是唯二不被这些小玩意儿吸引的人。
前者爬树登房的频率越来越高,只要外面有动静,他都要找个地方看着。刚开始的时候,宋佩瑜还以为重奕是开始合群了,说不定再过两天就会下去和大家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