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厌尽力在狭小的空间里仰了仰头。
胶带被全部撕开,箱子盖被打开,光亮和冷风一同鱼贯而入。
光太刺眼,陈述厌被刺得轻轻一抖, 忍不住闭了闭眼。
他看不清徐凉云。
但徐凉云很用力地拉起了他的肩膀,把他从箱子里拽了出来。
他被焦急又用力地揽入怀里。
陈述厌浑身使不上劲,一突然吹了风, 又头痛欲裂起来, 只能软绵绵地瘫在徐凉云怀里。他睁着眼, 却看不清眼前,只听到徐凉云颤抖的呼吸声。
陈述厌靠在他肩头上, 感觉到徐凉云抱他抱得很用力,像怕他再消失。
这样被他抱着时,陈述厌忽然间无端感觉有些陌生,大约是因为五年都没被抱过了。
徐凉云抱得哆哆嗦嗦,尤其是右手, 抖得比其他地方厉害得多,真的像得了帕金森一样。
陈述厌恍恍惚惚地生出了一股很强烈的异样感。他觉得徐凉云的右手出过事,好像不是割腕这么简单。
徐凉云声音在颤,有些哽咽,好像在哭。
别哭啊,哭什么。
陈述厌很想抱他一下告诉他没事,再和他说点什么。
但他嘴上还被封着胶带,而且心一安下来,他就莫名疲惫了,眼皮开始慢慢发沉,很想马上闭上眼睛睡一觉。
即使他根本不想睡,但困意来势汹汹。
没有办法,陈述厌只好伸出近乎没有知觉的两只手,伸手去抓住了徐凉云身上的衣服,就算作回拥了。
他想抓紧一点,可没过半秒,陈述厌手上的力气就一松,滑落了下去。
他在徐凉云怀里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他就在一片黑暗中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喊他,听到警笛声尖叫着响,听到周遭很乱很吵,听到推车的车轮声开始似远似近地哗啦啦响,感觉胳膊上被扎了什么东西,很痛。
头也很痛,像要裂开了。
然后他听到有人在很冷静地说他被注射了什么东西,说他高烧了。
有人在抓着他的胳膊,抓着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八成是徐凉云。
他听到徐凉云声音抖得说不出话,好像在哭,连叫他名字的声音都开始断断续续地缺字少音,应该是被吓得不轻。
陈述厌想睁开眼安慰安慰他,可怎么都没办法睁开眼。
他感觉脑袋很疼,他感觉自己应该是醒着的,应该是想醒过来的。
可他睁不开眼。
后来呢?
后来就真的昏过去了,没有一点儿意识,什么都听不到。
等他再慢慢醒过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陈述厌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是医院的天花板。
那些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的吵闹全都消失不见了,头痛感也消失不见。四周十分安静,只有外面的风在呼啸着寒意。今天晚上月亮很亮,即使没有灯,也能把四周看得清楚。
陈述厌低头,看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病房很大,就他一个人。
他两手没戴手套,十分丑陋地露在外面。
他左手上有块白色小贴布,下面扎着针,针连着管管连着瓶他在输液。
但不得不说,这小贴布看起来可比他的手漂亮多了。
陈述厌低头看着这些,茫然了一会儿后,又转过头,看向另一边。
他愣住了。
徐凉云竟然正趴在他床上睡觉。他脑袋枕着右胳膊,左手勾着陈述厌左手袖子里面紧紧抓着。
他睡得倒似乎很安稳,只是眉头深皱着,似乎梦见的东西不怎么样。
陈述厌看着他愣了一会儿,很快,他的目光又被徐凉云右手手腕给吸引过去了。
他手腕上缠了两圈绷带。
陈述厌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绝对没有这个东西。
不过徐凉云倒是把袖子拉得很长,手腕还总往里藏,不给他看内侧到底有什么。
这种事随便猜一猜就知道肯定是伤疤。
陈述厌曾经很笃定徐凉云是割腕了,但割腕的人应该不至于手会抖成那样。
估计徐凉云不止是割腕这么简单而已。
那到底怎么回事?
陈述厌心中疑惑,忍不住抬了抬有点使不上劲的左手,想趁他睡着时去拎起他手腕来仔细看看。
可手刚抬了一小半,陈述厌的手就被什么东西紧紧扥住了,死活没办法再抬。
陈述厌低头看了看,就见是徐凉云死死勾着他袖子的那只手。
陈述厌:
陈述厌默然。
这个人的力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陈述厌又使劲拽了拽,死活拽不过他。
有这种刑警队长,人民真的很放心耶。
陈述厌轻轻叹了口气。
关键是那犯人不知道是给他注射了什么,他的手有点使不上劲。徐凉云本来力气就不小,这一来二去的,他拽不过徐凉云也是情理之中。
陈述厌只好又转头看向自己右手,试着抬了抬,想逼自己一把,毕竟有舍才有得。
他想摸摸徐凉云的手。为了这个,伤一把自己也没什么,顶多针管回血而已。
陈述厌看得很开。
但这次刚抬起来,病房的门就被人拉开了。
来的人一进来就道:输完这瓶没了啊。
陈述厌撇了撇嘴,只好放弃自己的计划,讪讪放下了手。
来的人走到病床床头这边,摸着黑把床头的夜灯开关给打开了。
夜灯的灯光不刺眼,很柔和。
来的是个护士,她开了灯以后,才发现陈述厌人已经醒了。
醒了?她说,那你不错啊,手给我。
陈述厌默默把输液的手伸了过去。
护士利落地给他拔了针,让他摁好,然后收拾起输液用的东西,多的话一句没说,就嘱咐了他几句早点睡注意休息多喝粥少吃辣以后,就关上了床头的夜灯,端着所有的东西走了。
她走以后,陈述厌又低头看向徐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