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验证韩唯的猜想,玉桑的小手轻轻拽住太子的袖子,柔柔道:“还好郎君来得及时,否则妾身便拦不住韩大人了……”
韩唯心头沉冷,暗道不该,竟被一个小女子摆了一道。
他眼一动,望向太子,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罢,自从来了益州,他们明里暗里也算交过数次手。
倘若太子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置他于被动,他也绝非坐以待毙之人。
然而,太子由始至终都没怎么看韩唯。
他的目光落于依偎身侧的少女身上,嘴角轻掀,语气像是在看一场好戏,暗含笑意:“哦?这话怎么说?”
玉桑半张脸都躲到了太子肩膀后,瞄一眼韩唯,弱声道:“艳姝楼后,妾身与韩大人有过几面之缘,因几次见面,妾身都侍奉在郎君身侧,韩大人便知是妾身在伺候郎君的起居饮食。”
“方才妾身不慎弄脏衣裳,前来整理,恰好偶遇韩大人。”
“韩大人瞧见妾身,立马就想到郎君,这才找了过来。”
“妾身也才晓得,大人担忧郎君病体未愈,又颠簸在途,遂替郎君搜罗了些补物。”
“到底是在别人家做客,韩大人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郎君的病体,便让妾身于宴后去取,可是……”
娓娓道来的少女似是急了,脸蛋红扑扑的,那急里带羞的眼神,写满了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韩大人准备了五十斤鹿茸,五十斤熊掌,连昂贵的红参都有三十株……”
“郎君一直教导妾身,不可背着郎君随意收取他人之物。”
“妾身长这么大,连五十斤鹿茸熊掌有多少都不知道,哪里敢取呢……”
“可韩大人关切意重,心意已决,一定要妾身替郎君取来。”
“妾身一急,便同韩大人有些拉扯,叫郎君误会了……”
韩唯在听到“补物”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呆住。
待玉桑作羞臊状说完这些,他两眼眼角同时疯狂抽搐。
相较之下,太子就要镇定多了。
这么些日子来,他都听了她多少瞎话。
而他更在意的是,她对韩唯的态度完全不同了。
所有他猜测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看着身边睁眼说瞎话的少女,太子的眼角眉梢都浮起笑意。
这点小事还转不过弯,哪里配做她今日的戏搭子?
是以,太子转眼,悠悠看向韩唯,呵笑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
韩唯仿佛意识到什么,额角连抽三下:你们……
太子伸手扶住玉桑的腰,“桑桑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冲撞韩兄之处,稷某代她赔个不是。”
韩唯指尖微微一颤,像是终于找回知觉。
他沉下气,对太子搭手一拜:“稷郎君言重,小事而已。”
然后,就听太子话语一转:“不过,既然是韩兄一番心意,稷某便却之不恭了。”
韩唯眼神轻动,看到躲在太子身后,探出半张脸的少女笑容狡黠。
朝堂之上,多得是一个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共唱一出闹剧的时候。
可是在远离朝堂之地,韩唯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形。
各自心知肚明,却又不得不按照这个离谱的本子唱下去。
毕竟,呈口舌之快敲诈鹿茸人参这种事,但凡要点脸的王孙贵族士大夫,都不会开这个口。
而当敲诈已成事实后,也不会有人揪着个中逻辑真相来辩白推脱。
丢不起这个脸!
韩唯用了小半刻才从这种离谱的局面里缓过神来。
且不说补物是怎么回事,但说刚才太子丢来的那道暗器,寸劲十足,隐蓄内力……
这是拖着病体的人干的出来的事情?
这二人一唱一和,倒也般配!
思及此,韩唯扯一下嘴角,搭手作拜:“若稷郎君能早日康复,区区熊掌鹿茸,何足挂齿。”
太子温润浅笑:“还是要谢的。”
这时,大堂的位置响起了礼乐的前奏。
韩唯不想再多做逗留,平声道:“时辰快到了,稷大郎君与夫人还是移步去礼堂观礼吧。”
太子走到矮屏边,弯腰将匕首□□,慢条斯理放回匕鞘中,然后才向韩唯作请:“韩兄也请。”
老实说,不是很想和他们走在一起。
韩唯的目光冷冷扫过玉桑,不再假意客气,一甩衣摆,大步流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