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道:“行了,我不上报就是。我刚才端的荷包跌没了,你快帮我找找。”
两人在林间仔细寻了一番,柳安眼尖,先找到了荷包,却发现那荷包已然沾上了泥,他用自己的汗巾子擦了擦,又被踏歌喊住,“你那是什么腌臜玩意儿,也配擦郎君的东西?”
踏歌平日最是温柔动人,她是夫人的陪嫁过来的,现也年岁不小了,婚事上却没个消息。裴府的小厮们表面虽不显,实则内心都惦记着这朵娇花,却又因夫人这些年一直无所出,院子里也没有通房姨娘,想是这踏歌以后也是定要给郎君房的,所以平日对她并不随意造次。
柳安也是到今日才发现这踏歌原是朵玫瑰花,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怕泥污了……污了姐姐的手。”
“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就放这罢。”食指纤纤,略点了点那红木托盘,因此刻光线晦暗,踏歌倒没看出柳安黑红的一张脸。
柳安把荷包置于托盘上,“姐姐就在我身后走罢。”
小径狭窄,踏歌在他身后跟着。竹吟森森,踏歌闻得一股淡淡的茶香,想到刚才送去书斋的那壶君山银针,闻那茶香清高,也对那总是高高在上不好接近的郎君又添了一丝尊敬。
这小厮身上倒不像是其他年轻小郎似的,总有一股汗臭,那股幽幽的茶香似是他身上带的。这才意识到这小厮刚才明明穿的是一件灰色的圆领缺胯衫,现换了件青的,领子也是好好系着的。
两人默默一前一后走着,直到出了林子,到主院门前,柳安停下,对踏歌道:“姐姐快进去罢。”
踏歌斜眼觑了他一眼,不觉间心上突突直跳,看他眉目清明,跟茶房见到的仿佛是俩人,微微一福,正欲推门,那柳安却突然低低一声喊住了她,“姐姐莫怪我多嘴,夫人遣您深夜送茶实在不妥……”
说罢给了自己一巴掌,倒把踏歌嘴边教训他的话给憋了回去,他又道:“因往日按例都是我送的,今儿夫人要姐姐去送,我以为是要姐姐……这才说了那话,我该死,不敢……也不、不该肖想姐姐的,却也想姐姐多为自己打算,我知姐姐是个体面人,若姐姐有什么为难的,柳安任您差遣。怕是姐姐忘了叁年我犯错被罚,是姐姐送了疮药给我,我……我无以为报,姐姐若是恼了我,我日后尽量躲着姐姐,只把姐姐放在心里。”
踏歌又羞又急,只恨自己不能伸手去堵这个不要命的的嘴。手一松,托盘哐当一声砸在石板上,两人皆被吓了一跳,柳安急急道了句“得罪了”便转身跑远了。
踏歌笑着骂道:“作死的无赖,溜得倒快。”她拾起那荷包,托盘的角微微掉了些漆,她用手指擦了擦,手却有些使不上力气。
踏歌九岁才被卖进国公府,因罗薇从前的侍女满了二十,罗薇做主让她出府成了家,她才有机会近身伺候。罗薇对她从来亲厚,她跟着嫁过来后,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份体面都是夫人抬举,她自是感恩戴德殷勤服侍主人,现已过了双十,罗薇却仍不松口。
她最是清楚罗薇为人,真做了裴淮房里人,那才是伤了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所以也乐得裴淮对她平时甚是疏远,而自己也知道避嫌。可她也明白自己毕竟是奴婢,若罗薇发话,她也是不得不答应的。
平时罗薇使性子,她也尽量在裴淮面前遮掩着些。她看着那脏乎乎的旧荷包,想到这还是两年前夫人给郎君绣的,又想到刚才柳安的话,他人虽然唐突,却似是这些年唯一为她说话的人。
踏歌提了口气进了屋子,见罗薇果然没睡,仍靠在床头。她掀帘子进去时,正好对上罗薇那对利眼。
罗薇瞧她裙上有些不明污渍,云髻也松散了些,又看她那张俏脸,有些是有若无的春色,许是她正是好年纪,脸色娇妍也是正常,此刻却惹得她十分不喜。
想到出嫁前自己母亲的嘱托,她更是暗暗咬紧了牙。
踏歌看罗薇面色不豫,便主动跪下道:“我送了茶去,郎君问了夫人好,又把这荷包交了我,说若是夫人睡了便悄悄置于您枕边,我看这荷包是您旧年给郎君绣的,却不懂为何郎君送了这旧物给您,又不敢多问。捧着荷包出来时,我贪凉从竹林绕回来的,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污了荷包,请夫人责罚。”
罗薇缓缓舒了口气,良久后问道:“怎的平地摔了?是撞了鬼不成?”
踏歌不知如何回,心想可不就是撞了鬼。罗薇看她狼狈,又想裴淮那还有个小的,定是不会做什么不尊重的,虽然她这一跤实在古怪,还恰好脏了荷包,但也不想再纠缠。
便道:“起来罢,你跟我这么多年,跪了几次,现在却吓成这样。脏了就脏了罢,你洗干净着,下去歇着罢。”
踏歌捏着荷包去了自己的卧房,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却不敢发出声音,只咬着帕子抽噎。那脏荷包躺在自己的卧榻上,踏歌摸了把剪子要绞,却松了手,把荷包到自己妆奁匣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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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这一天终于结束啦!
我不喜欢古代女子的一些自称,所以本文女人全都用“我”
“姐姐”是我个人偏好,阿姊什么的,怪怪的,一切皆由架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