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乏了,先行离开。”她掠过他身侧就要步出亭子。
一直注意两人动静的小莲连忙撑伞快步跑过去,海棠直接坐上驾车的位置,抓起缰绳,扭头看着亭台,眉头陡地一皱。
季睿麟正抓着倪芳菲的手不放,小莲似乎在劝着。
半晌,季睿麟终于放开手,目送倪芳菲跟着小莲同撑一把伞步入雨中,坐进马车,马车渐行渐远,他仍伫立在亭台。
古天撑着全走到他身边,”校尉,已经看不见车影了。”
他抿抿唇,眼神黯然,她不肯听他说,她讨厌他了,他的心从来不曾如此痛过。
返回校尉府后,他洗漱后,回到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柜前,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木盒,想到自己一直忘了跟她提这线香的事,他静静站了久久,动手点燃线香放入香炉里。
他叹了口气,回到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睡沉了,接着,他似乎作梦了,在一片大雾中,他看到一座桥,他看到自己走了过去,接着,迷雾散开,他看到一个男子坐在一间空荡荡的破屋里,桌上仅有一盏昏黄灯火,他正在挑灯读书。
如上次相同,这名男子与他长相不同,他却知道这个人就是他。
男子专心读书,蓦地,敲门声陡起,接着,门被打开,几名下人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先是端进一桌好菜,再来又搬进床铺、被褥跟枕头,还有茶壶及火炉等物。
男子一脸错愕,下人们不一会儿全退了出去,接着,穿着绸缎衣裳,装扮富贵的可爱少女笑盈盈的走进来。
几乎是第一眼,季睿麟就知道她就是倪芳菲,但她跟倪芳菲长得不像,也跟前一次点燃这线香时梦到的女子也不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梦里的男女互动,少女坐在男子身边,娇俏的要他先吃饭,她笑咪咪的夹菜到他碗里,眼里闪动着欢喜。
男子吃完饭,少女娇喊了一声,外面就有下人进来收拾,再将文房四宝摆回屋里仅有的一张桌上,少女双手撑着头,看着低头看书的俊秀男子。
”你累了要休息。”她说。
”我不累,才吃完饭呢,不过,你不要再来,你爹……”
她吐吐舌头,”他会打断我的腿吗?不会啦,他只有我这个独生女,唉呀,你别管那么多,你好好读书,考上功名,我就嫁你喔。”
他温柔凝睇着她,”好,那你……”
”知道知道,但我要做一件事才走。”
她眼露狡黠,主动吻上男子。
男子闭上眼,一手扣住她的后脑杓,不由自主的加深了这个吻,愈吻愈深!
梦里那股奇香消失了,蓦地,他从梦里醒了过来,他抚着唇,明明只是旁观,他却感觉到那双唇的柔软与热度,他的心也怦怦狂跳着。
同一时间,在毓秀坊的内院,倪芳菲也从睡梦中醒来,同样的脸红心跳。
屋内已点燃烛火,守夜的小莲已快步来到床前,伸手摸她的额头,”没发热啊,姑娘的脸怎么那么红?”
她僵了一下,摇摇头,”没事,只是作了个梦……”
”姑娘很少作梦的,怎么上回点了梦浮桥却作梦,这回也是?啊——线香也跟上回一样烧完了呢。”说话间,小莲已走到香炉旁,她再回头,却见倪芳菲已经背对她躺下来了,她轻拍自己的嘴,心里直骂自己,怎么说话的?这不是会让姑娘多想吗?
倪芳菲闭着眼,思绪混乱到无法入眠,怎么回事?今夜突然想点梦浮桥,她点了就又作了个梦,还梦到了个长得跟季睿麟不同,但她却知道是他的人。
是不是季睿麟也同时燃香?这是心有灵星?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想到前世今生,点燃梦浮桥看见的梦境难道是她跟季睿麟的前生?
秋雨连续下了几日,京城各街道的路树换了新装,黄红交错。
季慧吟惦记着小俩口的事,派人打探,知道两人也没再见面,她不禁借由买香之名,到毓秀坊当了一次说客,但倪芳菲态度温柔,却没对这件事做任何反应,一副她没放心上,本来也没什么事的样子,让她无奈又无力。
季睿麟也变得沉默,而且像拼命三郎,天天忙得早出晚归,明明还有叶闳仁、梁书凯等人能替太子办事,他倒好,连他们的事也一样揽过来做,这还不够,身为武状元,他还到城外的军营里训兵,那些都是皇族贵胄的子弟,他把他们操练得可狠了,那些人被操得差点集体退营。
此时,在太子府的议事阁内,吕昱看着季睿麟,又看看叶闳仁,在内心叹气。
唉,两人虽然没有因私忘公,反而更加用心,但两人四个黑眼圈,也是有碍观瞻的……不,是三个,还包括现在走进议事阁的梁书凯。
吕昱揉揉发疼的额际,扫过六个黑眼圈后,只看着季睿麟。
季睿麟在男女情事上太过迟钝,做其它事虽能力卓绝,在讨女子欢心上显然连贩夫走卒都不如,他得先帮一把。
”睿麟,我知道你看上倪大姑娘,我虽未见过,但已知她就是闻名天下的夕颜娘子,有调香奇才,也听闻她容貌气度不凡,不如我向父皇请旨为你赐婚。”
”太子有心,然而末将不想奉旨成亲,不想以势压人。”他一点也没心动。
”怎么不想?倪家早已对外放话要招赘啊,你又不可能入赘,但若是圣旨,倪家敢抗旨吗?”叶闳仁觉得好友笨死了,他拍拍自己胸膛,看着太子再指指自己。
吕昱没好气的瞪着他,”你也要本太子去跟父皇请旨,替你跟海棠下旨赐婚?”
见他笑咪咪的直点头,吕昱蹙眉,再看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梁书凯,没好气的说:”你也……”
”谢太子成全。”梁书凯立即起身,恭恭敬敬的挞手,腰都弯了。
叶闳仁也急急起身拱手,”谢太子成全。”
吕昱眼角抽搐,他说要成全了吗?堂堂太子毫无顾忌的在几个帮手面前大翻白眼。
虽然娶妻生子,传宗接代都是大事,但眼见他最倚赖的三人在面对男女之情时都变成笨蛋,他有要吐血的感觉。
他憋着气看向季睿麟,这家伙还顺眼些,让他全身气血奔流的速度也缓和些。
冷静会儿,他再看向两只呆头鹅,”你们一个要皇上替一个商户丫鬟赐婚,一个明知公主骄纵非某人不嫁也要皇上赐婚,像话吗?”
”是不像话,但还不是因为无计可施了,难道要我们直接打昏她们绑回家?”叶闳仁嘟囔几句。
梁书凯就像遇知音,朝他重重点几个头附和。
吕昱看着两人,决定将他们派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立刻说合知县县令接了三皇子密令将有所动作,他们俩带着暗卫去盯着。
至于也想要跟去的季睿麟,吕昱瞪着他说:”你不是才派人暗中盯着三皇子、玉妃寝宫跟毓秀坊,还有,你还在训练十兵,几桩陈年旧案的卷宗和新的证据也已送到刑部,让那些没有贡献的老奸臣急着跳脚,也许就会往三皇子靠拢,你也得注意这件事,你已分身乏术,还要下江南?”
季睿麟闷闷低头,安静了。
吕昱摆平一个,再面对另两个哀怨的男人,”三皇子没什么耐心,这一次,你们要是能为本太子钓上几条大鱼,刚刚那不像话的事,本太子就负责替你们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