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捷运却还迟迟不到站,戴沂纯只好卑微的转而寻求神秘力量的帮助,虔诚祈祷幸运之神能多眷顾她一些,千万别让出差归来的老姜律师比她这个小小派遣员早一步出现在办公室。
列车又过了好几站,蓦地,外套口袋里的电话传来一波震动,她伸手进去摸出一只旧款手机,望着来电显示,胸中微微一悸,连忙按下通话键—
“妈咪!”
带着浓浓鼻音的甜蜜呼唤传来的同时,戴沂纯想起出门前儿子泪眼婆娑的委屈模样,心蓦然揪紧,狠狠发疼。
她是个单亲妈妈,二十岁那年意外怀孕,孩子今年已经三岁了,尽管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但她从不后悔。
她爱极了她的恩恩小宝贝!
但是,今天早上,她却让他伤心了。
因为必须外出工作,她不得不狠心的抛下生病不适的他,无视于他声嘶力竭的哭喊哀求,决绝的让自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恩恩,对……”
她还来不及说出道歉,恩恩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说:“妈咪,上班要加油喔,恩恩会乖乖的跟婆婆在家等妈咪回来,恩恩不哭了,真的不哭了,妈咪不要担心。”童稚的语调,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
戴沂纯觉得两只眼睛热得厉害,好像有什么液体在眼前狂猛蓄积,她强忍住夺眶的泪液,吸了吸鼻子,抑着嗓音说:“妈咪会加油的,恩恩也要好好休息,这样痛痛才会快快不见,妈咪答应你,下班后就马上去接恩恩回家。”
得到妈咪的承诺,心情获得宽慰的恩恩在电话里软软撒娇道:“妈咪,我最爱你了。”
她心头一暖,“妈咪也爱恩恩。”
儿子的爱,抚慰了她的内疚与自责,也让她心中盈满拚斗的勇气。
她发誓,哪怕将来的生活再苦,只要是为了她的小宝贝,她都会咬牙撑下去,永不放弃!
这辈子她无法给孩子应有的父爱,但绝对会给孩子加倍的母爱。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家颇有年资的事务所。
白话一点就是—够旧、够老。
没有人知道,这间不起眼的律师事务所,其实是南台湾商界赫赫有名的姜家第二代成员所创立的。
姜睿明是事务所的第二任负责人,也是姜家第三代长子。
一年多前,他从自己打小崇拜的四叔手中继承这家要倒不倒的小小事务所,无视于爷爷、父亲为此气得脑充血,他老大每天乐得帮人打离婚官司,成为继姜四叔之后,姜氏家族的第二只黑羊。
事务所没有时尚的室内设计,也没有响当当、闪亮亮的招牌,只用一块上头用苍劲的书法笔触大剌剌写著“姜律师事务所”的斑驳木头权充。
招牌左边是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中间嵌着一片花样老式的毛玻璃,显然不想让外人得以清楚窥视门后的一举一动。
看在姜睿明眼中,这其实是很多此一举的,然而,还不只如此—
更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像这种三岁小孩随便一撞都有可能当场彻底散掉的单薄门板,到底是在跟人家上哪门子的锁?有必要吗?号称先人智慧结晶的锁,是被拿来这样羞辱的吗?
是的,他用修长的手指动过门上的把手,在两分钟前。
照理说,他唯一的员工应该已经先来开门了才对,可任凭他把把手左转右转,就是无法打开这扇门,又唯恐施力太过,会错手毁了这扇摇摇欲坠的门,最后落得亏空自己荷包的衰小下场,只好黯然收手。
跟很多人讨厌身上带着零钱的道理是一样的,姜睿明也讨厌钥匙,沉甸甸的不说,只要两把以上串在一起,就会叮叮咚咚的吵死人,为了让自己每天出门只需要带一把汽车钥匙,他不惜砸大钱把家里的大门改成高科技虹膜辨识系统,可是,同样的想法在事务所却行不通,因为,自从他接手后,掌管行政会计大权的汪姊竟不准他这个新老板更动里头的半样东西,包括门锁,理由是—本事务所严禁浪费。
换言之,没有必要的开支就算浪费,必须接受最严格的控管。
姜大少简直要崩溃了!我的老天爷啊,是有没有那么节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