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以后,你都在家做了些什么?”
“吃饭,睡觉,看书。”
“没有想我?”
“唔,除了吃饭、睡觉和看书的时候,其他时间勉为其难在想你。”
易嘉言慢悠悠地笑了两声:“你怎么不问问我?”
“那好,我问问你。”南桥从善如流,“你呢,你想我了吗?”
“不想。”
“……”
与沉默为伴的是慢慢撇下去的嘴角。
易嘉言翻了个身,由平躺变为侧卧,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也不说话,只在清晨的薄雾与熹微的日光中伸出手来,替她将一缕乱了的发丝拨至耳边。
“除了吃饭、睡觉和工作的时候,其他时间都不想你。”
嘴角下撇的趋势顿时止住了,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复原,再一点一点上扬起来。
所以,也就是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离开阿尔卑斯山脚那天,两人乘坐小火车出发,一路经过来时的风景,窗外是繁花与绿草。
南桥忽然从窗外收回目光,问易嘉言:“知道王小波吗?”
他点头:“读过他的时代三部曲。”
“那个我倒是没读过。”南桥扬起眉毛,“我知道他是因为他写给妻子李银河的信。”
“略有耳闻。”
南桥像是来了兴致,凑近了些,语气轻快地说:“我有看过他的一些杂文,他说讨厌这世界上一切肉麻的人和事,讨厌愚蠢的人和行为,讨厌没有jīng神生活的人,讨厌把严肃文学变成了风花雪月没有深度的文字。”
“他的想法属于战士,有些偏激。”易嘉言点头。
“但你知道他给李银河写的那些信吗?”南桥蓦地瞪大了眼,“一点也不偏激,反而像个孩子。就连我读起来也忍不住笑出声。”
她开始绘声绘sè地讲着让她记忆犹新的书信摘要。
王小波的文学更倾向于批判现实主义文学,针砭时弊,锋芒毕露。但陷入爱情中的他便从战士变回了孩子,天真热烈,柔软可爱。
你好哇,李银河。
我喜欢你爱我又喜欢我呢。
世界上好人不少不过你是最重要的一个,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我把我整个灵魂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的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当她绘声绘sè地说着,易嘉言也不打断,只含笑看着她,不言不语。
当她终于停下来了,感慨说:“为了李银河,他真的很努力地想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也一样。”
“……啊?”
“我也一样,很努力地想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成为让你骄傲的存在。”易嘉言说,“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有这种念头了,你那么沉默寡言,那么不自信,我一直很希望自己足够好,好到你可以挺直了背,骄傲地告诉别人我是你哥哥;好到别人知道你是我妹妹,就再也不敢看轻你。”
“……”
“那几年我一点也不敢松懈,就像有了软肋,恨不能自己变成一副盔甲,把脆弱的你保护起来,与这个世界所有的棱角隔离开来。”
南桥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一样。
一直以来,她以为只有她在一声不吭地为了他努力,想变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到能向他靠近,直到有朝一日够资格站在他身旁,成为与他比肩的存在。
可她从来没有想到,在易嘉言心里,她竟然也是他的动力,是他的软肋与羁绊。
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开口竟然是一句:“请你不要不要吃我,我给你唱一支好听的歌。”
还是来自王小波。
易嘉言一下子笑出了声,摇摇头,说:“要不是王先生已经去世了,我真担心他什么都不做就会把我的南桥抢走。”
“抢不走的。”她也弯起嘴角,“我不要听他唱歌,也不要看他写诗,他有他的李银河,我有我的易嘉言。”
“当真是看多了他的信,你现在说话也像是在唱歌。”
“好听吗?”她洋洋得意地眯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