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君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壶给他喂水。
他惊得爬起来,水呛到了嗓子眼里,咳了好几下才道:“真的是你!你赢了?!”
霍长君点点头,林晨绍听见这惊天的大喜事,惊得直接晕了过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禄军山那老不死的,竟是打车轮战,让他们白天黑夜都不得好眠,这几日熬下来,除去他最初的出现打了禄军山个措手不及,后面简直就是被他压着打,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醒来的时候,霍长君喂他吃东西,听着着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也听霍长君说了很多。
到最后,他问了一句,“你想逼走他我明白,可你为何非要用这么偏激的手段?若是他当场便要赐死你,那你不是功亏一篑?”毕竟,他是帝王,如何能容忍别人这般落自己的面子。
霍长君只是笑了笑,“那更好,反正……”她摸着自己的腹部,反正也没多少日子了。早死了,还不用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血流成河的景象。
谢行之以为瞒她瞒得严实,却不知她昏迷的时候早就听见了军医的话。
第49章 剖腹取珠 回到天幕城,这一切就好像是……
回到天幕城, 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一觉醒来又回到了原点。
霍长君掀开主帅的帐篷,看见熟悉的摆设眼底恍惚了一瞬。
她缓缓在椅子上坐下, 就像从前的父亲一样,端坐于此。眼前一瞬间似乎汇聚了无数的幻影,是父亲在看地图,在与手下商量对策, 在打盹儿, 在……给她写信。
年少离家,一别十数年,老大归巢,已物是人非。
不自觉的眼角有些湿润,霍长君伸手抹了一下, 指尖上晶莹的泪珠诉说着自己无尽的归思。从她离开盛京之后她就很少哭了, 大抵是如今明白,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哭了也无用, 毫无意义。
“长君。”门帘突然被掀开, 林晨绍带着军报前来,一抬头便见霍长君偏头抹着泪,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小声道:“要不,我先出去?”
霍长君擦干泪,摇摇头, 然后正色道:“有什么事说吧。”
林晨绍顿了下, 还是走了进来,把手里的战报拿给霍长君看,道:“这是探子传来的消息, 近来燕军都在齐整兵力,预备强攻北幕城。”他抿了抿唇,道,“你杀了他儿子,他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霍长君捏着那张小纸条,冷嗤了一声,抬眸道:“烟雾—弹而已。”
林晨绍挑眉,与她心有灵犀道:“你也觉得禄军山根本不可能放弃攻打天幕城?”
霍长君往后一靠,倚靠在椅背上,自信道:“禄军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为了个弃子就放下攻打了一半的主城?功亏一篑,得不偿失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
她这副模样落在林晨绍眼底像极了自信又俏皮的精灵,他恍惚了一瞬,从前怎么没觉得霍长君这个小霸王还有这样可爱动人的一面。
林晨绍扬唇,“那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
霍长君摇了摇头,“还不够。”眼下只是北幕城赢了一小仗,寻回了士气同时缓解了天幕的压力,但禄军山也不是吃素的。
她道:“趁着禄军山放出这个烟雾—弹,我们也不能浪费了眼下的时机。他并不知晓我已带兵来了天幕,所以他佯装分散兵力攻打北幕,引我们出洞,那我们就可以将计就计。趁着这个机会,当真吃下他那部分兵力,一切如他所愿。”
她把桌上的砚台轻拿,恰恰就放在那张纸条上,话落之时伴随着砚台落下的清脆的声响,那一瞬间她浑身都充满了智慧的光芒,就好像她早已看透这一切,运筹帷幄,随时都能反击。
林晨绍轻笑,“好,那我便立即带人去燕军的必经之路上蹲守。”
霍长君点点头,“静候佳音。”
而她便会留在这里,等着禄军山以为这里是一座空城发动进攻之时,岿然而立,打他个措手不及,与林晨绍商议完对策之后,他便离开了。
走之前,他背对着霍长君道:“你也没有小时候那么讨厌。”
霍长君翻了个白眼,“你比小时候还讨厌。”
如此插科打诨两句,倒觉得心里松快不少,气氛都没那么紧张了。
“还有,老将军的墓和夫人埋在一起,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他放下门帘,只余下帘子轻微晃动的影子,霍长君怔了一瞬,不知道他这是原谅自己了,还是觉得再怨恨无意义。
只是,霍长君却没有这个胆量去看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夜深之时,她一个人在军营里走动。
明月当空,冷风吹在身上,竟觉得格外的寒冷,一眨眼已是深秋了。
边关的寒秋冷得很,温度也降得快,再过些日子到了冬天,寒潮来袭,又是一番难熬的日子。
冷风吹得人头皮发麻,霍长君眼眸微眯,腹部传来微痛感,她不动声色地捂着自己的腹部。
那日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听见军医说她腹中有珠,她一开始也以为是有孩子了,可后来才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与遭遇,不由得冷笑自嘲一声,自己这是在期待什么呢?
她其实多多少少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年少离家十数年,父亲至死都没能见她一面,更别说看见她怀孕生子了,这样的天伦之乐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她闭了闭眼,想着,也好,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处境,没有孩子才是最好的。便是有了孩子也只会惹得谢行之生厌,到时候更是无尽的麻烦和痛苦,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她根本就玩不过谢行之,有了孩子能不能护它安稳都是个问题。
不过,好在,不是孩子。
霍长君揪紧了衣服。
*
那日,军医说:“将军腹中有珠,恐是瘕之症,应是常年气血空虚,邪毒入侵,心情郁结,体内又留存毒素,日久方才形成肿块。”
他还嘀咕了一句,“按理说将军该是早就有疼痛感的,竟是从未曾听她提起过,愚蠢啊,越是讳疾忌医病越严重,好在为时不晚。”
如此想来还得感谢禄元多那一击打中她腹部,不然他们也不会想到去检查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