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低垂着头,眼底没了光亮,仿佛末日之战早已来临,大汉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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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谢行之桌前放着烛龙令,身下跪着一个一身玄色服装的男子,面容冰冷,眼底透着愤恨。
李德让站在一旁,久不现身的燕七也出现了。
恢弘庄严的殿宇,冰冷凝固的气氛,透着诡异的四个人。
恭王浑身狼狈,被人按着肩膀,不得不跪在地上。他看着意气风发的谢行之,愤怒与怨恨让他恨不得和谢行之同归于尽。
他恨道:“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国宴上的刺客全都是你一手安排的!根本就不是要刺杀什么君主破坏议和,是你!是你根本就不想投降议和!你弄出这一遭杀了使臣,还甩脱了罪名!一箭双雕,谢行之,你好厉害的手段!”
闻言,谢行之挑了挑眉,却并未说话。
谢璟之猜中了谢行之的谋划,心底却更是不安了。今夜一群黑衣人毫无预兆地来到恭王府就把他带走,谢璟之心底慌乱一片,“谢行之,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他神色慌乱,谢行之笑了,行至他身边,垂眸望着他,看着这个和自己斗了大半辈子的好弟弟,他俯首低语,望着他圆润的眼眸,“你不是想要烛龙令吗?”
见谢璟之眼眸发亮,谢行之把手中的一根白玉簪子扔到他身上。谢璟之立马接住,蹙眉一瞬,烛龙令怎会是根簪子?不过这簪子簪身洁白温润,通体无瑕,确实是块好玉。
可谢行之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他警惕地望着谢行之,不敢轻举妄动。
见他如此警惕,谢行之微微一笑,道:“都传闻先帝钟爱一名女子,故而为其训练了一批死士,名为烛龙军,留下信物烛龙令,却没人知道这烛龙令竟是被他制成了两支簪子。”
他捏着另外一支簪子细细摩挲道:“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图案吗?”
望着谢璟之迷惑不解的眼神,谢行之唇角微扬,道:“因为龙衔牡丹啊,那个女人最爱牡丹了,只可惜啊,送不出去。”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那道声音在黑夜里又短又急促,仿佛带着一种轻蔑又带着三分不屑,让人脊背发麻,谢璟之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谢行之看着他后退的动作也不点明,续道:“你又知道先帝爱的女人是谁吗?”他眉眼带笑,可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谢行之当然知道他不知道,因为这个世界上知道的人都死光了。
他轻声道:“因为先帝,也就是我们的父皇,喜欢的是安国公的原配夫人,是顾家的二小姐顾云双啊。哦,对了,那个死了的许淮远是你我有实无名的三弟呢。”
此言一出,李德让这个老骨头都浑身激灵了一下。可燕七还是冷漠地没有感情地看着前方。
谢行之眼眸微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撞破的那一幕,女子哭泣求饶的声音和男人逼迫的蛮横威胁之声。
呵,其实他小时候也不是那么不受宠的,可偏偏那年宴会之上,他尿急,悄悄从宴席上跑了出去,然后便撞见了那样不堪的一幕。
假山之后,一个身穿龙袍,一个穿着命妇服饰,两个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贵人此刻却衣不蔽体,不堪入目,令人作呕。
他惊得当场没忍住被吓尿出来了,辉文帝一听见细碎的声响,警觉道:“谁!”
谢行之吓得慌乱逃走,前殿还在歌舞升平,可他脏了衣裳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若是不回去必然会被父皇发现那人是自己,若是回去他……他只怕也难逃怀疑。
身后脚步声传来,谢行之看着那清澈的池塘,一咬牙,一狠心,“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正是开春的季节,天气还凉得很,池水冰冷刺骨,像是针扎一样,厚重的衣服在池水的浸泡下像是石头一样重重地拖着他往下坠,那种溺水的窒息感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好在宫女太监们来得快,将他救了上来,他醒来的时候咳出腹中的水,根本不敢睁开眼,便假装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宫殿里便只剩下了他和先帝。
辉文帝问他:“为何离席?”
谢行之低着头,他想捏紧拳头却不敢,生怕被他看出一分一毫的不对劲,“无聊。”
“为何落水?”
“池中有鱼,好奇。”
他不敢多答,说得越多越容易错。
他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有没有洗脱嫌疑,他只知道他等待了极为漫长的一刻钟,辉文帝才道:“好好休息吧。”
他或许是洗脱了嫌隙,可从那以后辉文帝对他再也没有正眼看过,甚至是厌恶至极,若非他小心谨慎,只怕早就被贬为庶人,更有甚者,身首异处。
所以,烛龙令会在许淮远的手里,他阴差阳错发现簪子的秘密又将它送给了苏怜月。
所以,谢谨言确实不是他的孩子,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谢家血脉。
所以,辉文帝对淳安长公主不错,因为淳安长公主的生母是顾云双的姐姐。
所以,几年前,安国公府放着大好荣华不要,也要逼宫为了谢璟之赌一把。
只可惜啊,那顾家两姐妹都是短命的,顾云落没活多久便死了,顾云双也在生下许淮远之后死了。也不知是不是有遗传,这许淮远也是个身子差的。
谢行之捏着手中的簪子,眸光涣散,仿佛看到了过去。
谢璟之跌坐在地上,难怪父皇在世的时候对许淮远那个臭小子比对自己还好,他还以为是因为他身体差,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他还想起常会有外臣开玩笑说他与许淮远长得像,他那时以为外甥像舅,他和许淮远都流着许家的血脉,像是应当的。可父皇好像从来不曾生气过,甚至还会半开玩笑说要收许淮远为义子。
谢璟之脊背发凉,难怪那年他一起心思想逼宫,舅舅比他还心急,甚至替他操办了一切……
难怪……难怪父皇不让皇姐嫁给安国公……
“你告诉我这些想干什么!”
谢璟之陡然从过往那些阴私的隐秘中回神,这些都是陈年密辛了,谢行之告诉他必然不会是纯粹的好心分享。
谢行之望着他笑了,他把另一支白玉簪子放在谢璟之手上,眼眸流光淡转,轻巧道:“因为是你拿了烛龙令,暗地里指挥烛龙军刺杀君主,间接害死使臣,逼得两国开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