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隐手掌搭上他肩膀,推开了他,紧紧盯着他眼睛:“我如果留下,你愿意一辈子以亲人的身份陪在我身边吗?。”
随着她这句话,易见绯眼睛就像明珠蒙尘,吹拂表层的灰烬,露出了耀眼的光辉。
他忙不迭地点头,鼻音很重,抢答说:“会。我能留在你身边就好了,无论什么身份,我都可以接受。”
他白皙的一张脸,遍布泪痕,眼眶、鼻头通红,很狼狈,但也难掩其眼中光芒,仿佛,他倾囊所求的,不过就是陪伴在她身边。
在他眼中找不出任何撒谎的痕迹,祝隐收回视线,垂落地面,安静了片刻,祝隐残忍道:“我留下的代价你想知道吗?”
代价两个字,通常代表着贬义,是利益相关的词汇,易见绯短暂的蹙了蹙眉头,缓慢而艰难地道:“想。”
“死亡率会提高。但不一定会死。”祝隐说,“你还想让我留下吗?”
易见绯嘴唇不能控制地抖了几下,他绝望地摇摇头,眼泪很快淹没他的视线,这一次,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姐姐可以替我擦一下眼泪吗?你走了,我就再也不哭了。”
他选择了让祝隐走。
没有什么能比祝隐活着更重要。
祝隐拉着他去了浴室,用他的毛巾沾水拧干,擦拭他的脸,动作很轻柔,眼神也很温柔。
“我还可以提一个要求吗?”易见绯坐在马桶盖上,眼也不眨地盯着祝隐,双手揪着她衣角不放,水雾般的眼眸,满是极致的哀伤。
“你说。”祝隐擦过他眼部薄薄的肌肤,再一次感叹,易见绯的皮肤是真的好,用吹弹可破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惜就是太爱哭了,还以为一年多没见长进了,终究没什么改变。
“姐姐要永远记得我,陪我过完这个年,还有......”他咬了咬唇瓣,看了一眼祝隐,复又瞥向自己抓着祝隐衣角的手看,收紧再收紧,很没底气地道:“还有,我能不能吻你。”
“这是一个吗?你可以选一个。” 祝隐忍不住笑了,手指捏了捏他鼻尖,在心里对9528说,要是可以带走易见绯就好了,他虽然爱哭,可爱哭也不是什么坏事。
9528:“别做梦了,你是不可能带走他的。你不如趁现在赶紧睡了他,过时不候啊!单凭易见绯这张脸,这身材,怎么看,你都血赚的那种。”
“滚!”
9528:“滚就滚,这么凶干嘛!”
三选一,易见绯自然是选择祝隐能永远记得他。
他失望地松了手,左手搭上腕表,心里安定了些:“姐姐每次去菜市场买菜都知道挑好看的,能不能看在我这张脸的份上,亲我一下。”
要不是9528只能和她沟通,祝隐几乎要以为他们是提前商量好的台词。
他眼里的失落太过于明显,祝隐怎么可能看不见。
祝隐不费力地捧起他的脸,将唇印在了他额头。
她笑,心跳却失了规律,不要命似的狂跳,易见绯也紧张的又羞涩又开心,他直起身子,虔诚地将唇印在了祝隐唇上。
曾经偷偷摸摸才能做的事情,如今光明正大,他双臂虚虚拢着她,给她反悔的机会。唇瓣如同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他见祝隐没有抗拒,欲要再吻,就被祝隐用手隔挡住了。
“已经亲一下了。”祝隐耳根子发热道。觉得和铁树是一个娘胎出来的自己也要开花了,果子可能就是“无结果”了。
若非易见绯触发了任务最后条件,导致她提前完成,或许她可以多陪几年,要是现在告诉他,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懊恼。
幸好9528说过,任务要是完成了,可以自由选择时间登出任务世界。她应该还是能陪着易见绯度过这个年的。
“对不起,我可能无法爱上你。但是小绯,我可以陪你过……”话才刚起了个头,莫名出现的光圈笼罩了她,光芒绽放至最大,她整个人豁然消失在易见绯怀里。
浴室里只剩下易见绯一个,他闭上眼,痛苦地不能自抑。
他摸了摸脸,没有泪,原来伤心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四周围,房子如同被点了魔法,吞噬着一切,从玄关到客厅,餐厅、厨房、卧室、最后直至浴室,一切虚幻地像是祝隐给他编造了一个美梦。
织梦师离开了,美梦也破了。
前瞬身处浴室穿着卫衣的易见绯,后秒,却是在空阔的走廊,身边还有属于他的行李箱,背包,外套。
所有属于祝隐的物品,她生活过的气息,荡然无存。
他疯了似的去翻行李箱里贴身带着的日记本,夹在其间的祝隐为他写下的纸条,字迹也一并消失匿迹,只剩下完好如新的便签纸。
他失魂落魄地沿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手上的笔记本也从手里滑落,径直倒扣地面。
他抱着腿,脸埋在膝头,心脏疼得难以喘息。认为眼前不过是幻觉,祝隐一定还在的。
楼梯似乎有人吃力地在往上爬,力道有些重,声控灯盏盏先行亮了起来,易见绯怀着期待站起了起来,扶着墙壁靠近楼道口。
走上楼的却是拎着一袋水果的老奶奶,每次遇见他都会给他蜜饯橄榄。
易见绯帮她接过水果,搀扶她上楼,中途她好奇地打量易见绯:“太谢谢你了,小伙子。不然我老胳膊老腿的,不知道还得爬到什么时候。”
易见绯凝滞了片刻,沙哑道:“奶奶,你不记得我了?”
老太太打量了他一眼,猜测道:“你是谁家亲戚?怎么穿得这么单薄,我记性不太好,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你长得这么帅,比我家老头子年轻时还要帅嘞,我怎么就记不住呢!”
易见绯扯了扯唇,说不出话。老太太看他眼眸悲伤浓稠得仿佛化不开,往他手心里塞了个苹果:“有什么伤心事,挺一挺就过去了。你人生还长,没什么熬不过去的。”
“奶奶,喜欢的人离开我了,该怎么熬?”
老太太叹了口气:“如果足够喜欢,就请等一等吧,或许哪天人又自己回来了呢!”
祝隐真的还会回来吗?
易见绯心里清楚,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折返三楼过道时,易见绯脑袋被针扎过似的,一阵尖锐的疼,疼得连看向脚下的路也开始发生扭曲,他抱着脑袋挨着扶手坐下,粗粗喘着气,疼得他渐渐要失去意识时,几乎要让脑子炸开的疼痛消失了。
......
记忆被清洗,重新注入新的记忆的易见绯睁开眼睛,打量过道,只觉陌生,一年多没回来,老师说已辞职搬家,果然是真的。
以后可能再也无法见到老师了。
老师为他付出这么多,却不索要回报,只希望他将来能造福社会,他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
硬壳笔记本还倒扣在地面,他弯腰捡起,顾不得天气冷,一页页翻看。
笔记本是他的吗?记录的日记怎么这么奇怪。
他揭去绿叶便签,露出底下的字。
[我好依赖她,离开她就像鱼离开水,不能活。]
[全世界,我最依恋她。]
[她带给我欢喜,带给我重生,也带给我心动的感觉。]
[是不是等我再长大一些,我就要离开她了。我可以接受不能亲近她,但我无法接受和她分离。]
[我无法想象,失去她会怎么样。]
[仅仅大胆表白就能得到她的心,我多么希望,每天都能向她表白。]
[我好像,爱她。]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该将她留下的,以任何方式。]
她?
易见绯疑惑,她是谁?
他始终想不起,也不相信,日记本里写着这般隐秘而见不得人的文字的人,会是自己。
但日记上切切实实记录的,是他曾经经历过的。
日记本塞回了背包里,易见绯藏下疑惑,穿上外套,背好背包,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去往老师曾经资助他买下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