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是下官识人不清,还请王爷恕罪,还请王爷恕罪。”
薛定山连连请罪,眼里飞快滑过一抹阴翳:一帮没用的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孟昙早已按捺不住,迅速飞身上前,一脚踹开一个衙役,护在陆沈白身侧,厉喝道:“王爷在此,尔等安敢造次!”
“王爷?!”
众人惊疑,回头,见晏承坐在太师椅上,一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公子,你怎么样?”
陆沈白冲孟昙摇头,拍了拍曲瓷的背心,轻声道:“好了,阿瓷,没事了。”
曲瓷缓缓睁眼,见陆沈白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抬头望去,发现屋内形势已然扭转。
薛定山的人,已悉数被他们的人控制住了,晏承大刺刺坐在太师椅上,薛定山低眉耷眼立在一旁,已无先前嚣张的气势。
“薛大人,”晏承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问:“刚才进来时,本王好像听到你说,你要成全孟昙的忠心?”
“下官、下官……”
“现在看来,孟昙的忠心你是成全不了了,要不你考虑考虑,成全了本王和陆沈白的忠心?”晏承歪在太师椅上,乜了薛定山一眼,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薛定山霎时心跳如擂鼓,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打着太极道:“下官不明白,王爷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本王和陆沈白来都来了,你也不能让我们空手而归不是?”晏承懒散笑着,但那笑却未达眼底:“你乖乖认罪,把你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不是?”
“王爷所言令下官惶恐。”
薛定山垂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褐色眼珠转的飞快,迅速思量着其中的利弊。
他们到钦州后,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们不可能拿到什么证据,他们定然是在炸自己。
不能认。
薛定山打定主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抹泪痛哭:“王爷,下官冤枉啊,下官自任钦州知府以来,便是夙兴夜寐,战战兢兢,一心想着如何能做好父母官,造福一方百姓——”
“薛大人夙兴夜寐,是怕丰阳山的冤魂下来索命吧?”曲瓷冷笑着打断薛定山的话。
“陆夫人这话何意?”薛定山揣着明白装糊涂。
曲瓷道:“在我们到之前,你将城中所有生病的百姓,带去丰阳山,说那里有大夫为他们治病,可实则呢?丰阳山上只有食人骨肉的豺狼虎豹!薛定山,你身为一州知府,不但不为百姓谋福祉,反倒中饱私囊私吞赈灾粮银,甚至用百姓的性命做仕途的登云梯,致失母丧子,妻丧夫,子丧父,天理昭昭,冤魂未散,你夜里焉能安枕?”
这番话一气呵成,掷地有声,霎时间,大堂内落针可闻,唯余夜风飒飒声。
锦灯被风吹的摇晃,灯晕紧紧拽着薛定山的影子,似是要将他身上的人皮扒拉下来,露出里面狰狞丑陋的嘴脸。
但薛定山却紧紧搂住自己的人皮,甚至还作出一副冤屈的模样来。
“陆夫人,你这可是冤枉下官了。”薛定山嘴皮上下一碰,便将黑的说成白的。
他道:“陆夫人你有所不知,这丰阳山啊,乃是钦州的乱葬岗,专门埋无主之尸的,这次安置在那里的人,大多都是病死的,让他们曝尸荒野,下官也不忍心,可那病是会传染的啊,下官如此做,也是为一城百姓着想啊!”
“你——!”
曲瓷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气的整个人都在抖。
陆沈白拉住她,上前一步,道:“那中饱私囊侵吞赈灾粮银一事,薛大人也不认?”
“陆大人,凡事都得讲究证据不是,您不能仗着钦差的身份,就随意污蔑下官啊!”薛定山面色愤然,眼神却很是轻蔑,就差没把‘你没有证据,就不能办我’这句话写脸上了。
孟昙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陆沈白抬手拦住他,看了薛定山半晌,轻声道:“薛大人所言极是,陆某受教了。”
薛定山现在已经笃定了,陆沈白他们没有证据,一时不由得意忘形起来,眯着豆大小眼,笑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再送陆大人两句话。”
“洗耳恭听。”
“知白守黑,和尘同光,”薛定山若有深意看着他:“至刚易折,至柔易存呐。”
陆沈白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薛定山冲晏承行了一礼:“王爷,夜深露重的,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的好。”
晏承唔了一声,似是刚醒,懒散撑着扶手起来时,陆沈白道:“薛大人莫不是忘了,我们俩之间的账还没算完?”
“嗯?”薛定山疑惑回头。
陆沈白突然问:“先前,薛大人想置我们夫妇于死地,用的理由是什么?”
“这是个误会,下官可以……”
“陆某知道,薛大人巧舌如簧,自然能给陆某‘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
陆沈白眼脸微抬,纤长睫毛扯出一线流光,有杀气闪现,但快得像人眼花看错了一般。
他道:“而且,薛大人用的理由,无非是花楼走水,眠花宿柳的陆某,也恰好在其中罢了。”
“陆大人,这……”
“现在,陆某只想原样奉还。”话落,陆沈白抬眸看向薛定山。
这下,薛定山确定自己刚才没看错,陆沈白是真对他动了杀心,不由得面色大骇,踉跄退了几步:“陆沈白,我是朝廷命官,你怎敢如此对我!你……”
话未说完,便被孟昙一脚踹上膝盖,嘭的一声跪了下去。
孟昙啐道:“我家公子还是钦差呢!你不照样敢下手吗?再说了,明天你那些贪赃枉法的证据一出来,所有人都只会觉得,你是为畏罪自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