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始终没敢插话的小丫头就涨红了脸,本来还有老多话要说的老妇人则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是啊娘,您身子骨康健,长命百岁那是不在话下呀,这一年、两年的,哪能等不起啊?再说了,你就是要让九辞找别的姑娘给他生孩子,那也得想想,万一他那情毒会传给孩子,怎么办?”一旁的白陌见自家老娘一时语塞,赶忙凑上前去添砖加瓦,“您老啊,就安安心心地等着。你看慈丫头,一瞧就是个好生养的,咱们还怕明年家里不添个一男半女?”
话未说完,他已经笑嘻嘻地往白老夫人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素菜,那笃定的架势,就好像一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眼瞅着儿子、孙子都在跟自个儿唱反调,偏生自己又找不出有力的反驳之词,白老夫人情急之下只得注目于她的儿媳妇。可想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白夫人就是个不管事儿的。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地将筷子伸向了一盘豆腐,以她了不得的筷功,旁若无人地夹起了其中一块,不慌不忙地往嘴里送。
白老夫人觉得自己也是急昏了头,居然会去向儿媳求助。可是,纵观这整张大桌子上,儿孙俩站在一条线上,儿媳妇又两耳不闻窗内事,她总不能指望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来帮她说话吧?
很快意识到自个儿压根就没有帮手,老妇人顿觉气急败坏,当场扔了筷子,站起身来——不吃了!
把自家的老祖宗气得吃不下饭,这哪儿能成啊?一家之主赶忙亲自上阵,起身将发了脾气的老娘哄了回来,最后,他好说歹说,总算是叫老妇人沉着脸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白老夫人气鼓鼓地回屋去了,白陌作为一个秉承“家和万事兴”的孝子,自然是跟过去哄老娘了。白夫人认为他总能把老人家给哄开心了,所以也不掺和,自己管自己回了房。白九辞照旧是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唯有跟在他身边的慈青花,一个人在那儿惴惴不安。
“祖母不是针对你,别放在心上。”
白九辞瞧出了她的紧张,好言安慰了两句,总算是叫她稍稍放宽了心。他把小丫头送回玉骨轩,又辗转去了碧仙阁。
对于他的出现,颜慕晚表现得并不惊讶,因为,他以前就常常来看她,来陪她用膳。倒是这一阵,他出现在碧仙阁的次数有些减少了。
“九辞哥哥吃过了吧?”
“吃过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一男一女便面对面坐着,没了言语。
颜慕晚知道,白九辞向来是个不喜言辞的人,以前她还同他开过玩笑,说他的名字包含着白陌对他的期望,可惜他却让这期望落了空。所以,他们俩在一块儿到时候,基本上都是她来负责寻找话题的。
然今时此日,她注视着他清淡的眉眼,竟迟迟说不出话来。她想问他,为什么在另一个女子的面前,他却全然是另一幅光景?
脑中不断回响着灵芝适才告诉她的话,颜慕晚悄然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九辞哥哥,你要是累了,便回屋歇着吧。”她冷不防微笑着开口,看着男子抬眸与她四目相接。
“不累。”白九辞只简洁明了地回了她两个字,便兀自在她屋里杵着。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屋子里一下便又没了声响。直到白九辞忽而想起一件事,接着问女子明儿个是不是林大夫前来问诊的日子。颜慕晚颔首称是,说是多亏了他跟林大夫五年来的照顾,而今她的身子,业已恢复了七八成了。白九辞听了并不多话,只面色如常地点点头,表示她好就好。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过后,男子起身告辞,颜慕晚照旧温婉有礼地送他出了房门,目送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日子一晃而过,时值三月,春|光明媚。这天,恰逢休沐,白九辞照旧在院子里挥汗如雨,练完了剑法,他又命人在院中支起了靶子,提起弓箭对着靶心便是快准狠的一击。慈青花在一旁睁大了眼看着,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趣,相反地,她反倒越发觉得,她嫁的这个人很是厉害,简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这时,白九辞停下手头的动作,侧首见他的小丫头看得津津有味,眼神里不光充满了崇拜,还隐约透着跃跃欲试的意味,心下一阵好笑。
说起来,他还真没想过,像她这样一个乖巧又胆小的丫头,竟然一点儿也不怕他舞刀弄枪的样子,反而还饶有兴致地在旁观看——特别是看到他射箭的时候,好像巴不能也上前一试。
男子沉思片刻,冷不防收起了弓箭,大步行至他的身前,破天荒地“调笑”道:“感兴趣?”
他本以为,小丫头会猝然还魂,随后拼了命地朝他摇头,毕竟,看着有趣是一回事,当真尝试就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小丫头居然认认真真地朝他顿了顿脑袋瓜,眼睛里还倏地透出了精光。
白九辞:“……”
这丫头,还真是动不动就能给他惊喜。
他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倒也不介意她一个妇道人家触摸兵器,这便伸手将一张大弓递到了她的眼皮底下。
“拉个弓试试。”
小丫头见状,一瞬瞠目结舌。须臾,她难以置信地抬起眼帘,与男子四目相接。
“妾身、妾身可以吗?”她能碰他的弓?
白九辞不接话,只兀自在她跟前举着那张弓。慈青花揣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这便以双手小心翼翼地把它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