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坤却没什么表情,说:“我从小栽培他,本指望他能出息,没想到他竟愚蠢到了这样的地步,利欲熏心,以为你没了,他就能取代你的位置?”
他转向贺汉渚。
“动了我,乃至伤了我的儿子,都没关系,骨血尚在,我可以不赶尽杀绝。但无论是谁,图谋对你下手,还险些害了你的命,我王孝坤是绝不能容他活在世上的,即便是我的亲侄儿,也不例外!有一就有二,我得给你一个交待,给老太爷的天上之灵一个交待!”
“杀人偿命,他得死!这个人,我交给你了,随你处决,完事了,正好埋在这里……”
他环顾一眼山峰四周。
“也算是块宝地。”
王孝坤说完,丢下地上的侄儿,从旁走过,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山路羊肠道的尽头。
山风劲吹,失了手脚和口舌自由的王彪瘫在地上,恐惧地睁大眼睛,看着贺汉渚点了支香烟,抽了两口,走到自己的面前,蹲下去,两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仿佛在打量着他。
他再次奋力地挣扎,拼命地点头。
贺汉渚端详了他片刻,解了缚住他手的绳索,又将他口里的嘴塞拔掉。
“烟桥!烟桥!我错了!我不该一时鬼迷了心窍!求求你,饶了我,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要是这次你能放过我,从今往后,我一定知恩图报,做牛做马……”
王彪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跪着,拼命地磕头。
贺汉渚笑了笑,将自己吸了两口点着了的那支烟,塞进了王彪张开的嘴里,说:“咱们以前也一起起过义的,算是同袍,对吧。”
香烟从王彪的嘴里掉出来,他慌忙捡起来,放回嘴里,咬着,拼命地点头。
“你想要我的命,老实说,我不是很想要你的命。但你又干了这样的事,我也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对吧?”
贺汉渚手伸进上衣内兜,摸出来一把枪,指勾住扳机孔,转了几圈,放在地上。
“你自己决断。自己来个痛快。要是不想死,那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往后再不许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毕竟,我还没能大度到能容忍和一个想要我命的人共事。你说是吧?”
王彪吃惊地看着他,那支香烟又从嘴里掉了下来。
对方神色平静,竟然仿佛不是玩笑,说完站了起来,丢下他,沿着山路,转身迈步,朝着寺院的方向走去。
王彪回过神,颤抖着手,拿起地上的枪,看了枪口几秒,倏然抬起头,盯着前方的那道背影,脸颊微微抽搐。
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姓贺的,会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自己。
不过是想逼他自尽,或者,等自己相信他的话逃走了,他转个头再派人取自己的命。他好在伯父面前做人情。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不做二不休。
姓贺的要是真的死了,在既成的事实面前,自己从伯父手底下获生的可能,反而更大。
他不再犹豫,突然掉转枪头,朝着前方背影,迅速扣下扳机。
“咔哒”一声,空枪。
他定住,反应了过来,再连开两枪,依然空枪。
再两枪,还是没有子弹。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光,手抖得厉害,再也拿不住了,枪滑落,掉在了地上。
贺汉渚走了回来,用悲悯的目光,看着已彻底瘫软在了地上的王彪,慢慢俯身,捡起了枪,将乌洞洞的枪口对准他,说:“子弹只有一发,就在这一枪。”
“我说出来的话,其实通常都是真的。你们却全都不信。”
他又道了一句,语气带了几分遗憾。
“砰”的一声。
王孝坤已回到了寺庙前门,听见后山传来了枪声,脚步一顿,闭了闭目,随即睁眼,朝前继续走去。
第47章 (贺汉渚背对着身后那具趴在...)
贺汉渚背对着身后那具趴在血泊里的尸体, 立在山道旁,对着远处, 抽完了一根烟。
他下山,上了车,转头对已坐到车后位置上闭着目的王孝坤说:“和尚会替他收殓,做七七四九天的法事。”
“对不住您了。”
王孝坤缓缓睁眼。
“人活世上,得替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给了他机会了,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烟桥, 你老实说, 是不是之前就知道是他干的?碍于我的面子,所以当做不知道?”
他凝视着贺汉渚, 问道。
贺汉渚沉默了片刻,微微颔首:“什么都瞒不过您。”
“其实你完全不必有顾虑,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的。他能对你下手, 将来也有可能被人收买,转而对付我。”
“算了,不说这个了!”
王孝坤改了话题, 微笑,“回吧,晚上把兰雪也接来,没有外人,就咱们一家人, 好好吃个饭。我很久没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贺汉渚点头,开车离去。
傍晚, 王庭芝照着母亲王太太的吩咐,开车去贺兰雪就读的女中, 将放学的贺兰雪接来,一起到了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