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边关战役大胜,关外边陲小国为讨西鄞圣上欢心,特地送上一行十余名美人进宫侍奉。
据闻这批自西域而来的姑娘,年岁最长也不过十六,个个都是上层货色,能歌善舞,身姿曼妙,浓眉大眼,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撩人心弦至极。
皇城内众男子闻此消息,更是一度望直了眼,待这挂着银铃的马车被牵进城门时,里外围观了至少百余人前来瞧这热闹。
本是想看看姑娘们何等惊艳绝色,哪晓得这一路跟来竟是发现六辆马车均直直驶入这孝文侯府,关上门再也没出来过。
有人疑道,“这美人不是西域藩王上贡我朝的贡品,如何进了他孝文侯爷的家门?”
又有人道,“这天下谁人不知孝文侯爷荒yín无道,圣上不贪美色,投其所好将人送给他也不奇怪。”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之中不乏酸意。
要讲起这孝文侯嬴嗣音,那可是有的说头。
据闻此子天赋异禀,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十七岁那年仅凭一把通体腥红的邪剑称霸江湖至今十余载,武林之中不论前辈高人抑或是后起之秀,无一能在他面前拔剑走的过三招。
嬴嗣音此人性格怪异,喜怒无常,不循常理,自由散漫,虽是出生皇族,又怎奈其生母地位卑贱,早些年惨死后宫斗争之中,他无人照养,自幼便于冷宫摸爬滚打混日子,六岁那年结识一入宫做法超度亡魂的老和尚,而后便随人偷摸溜出宫去单枪匹马闯荡江湖。
这一路拜师学艺,造诣颇高,嬴嗣音也逐渐在江湖之中打响了几分名头,他习得一身好武艺,再此后进出皇宫便同那上下茅房一般随意轻松。
嬴嗣音这厮手段毒辣,嚣张至极,不尊礼道,只凭这一把剑,一双拳头便四处为非作歹,交的一帮狐朋狗友,不肖多时便逐渐扩展为一方恶霸之势。
倒是对这些西域来的美人不感兴趣,人送进府里来嬴嗣音还嫌占自家地界,再说那一个个说话声音奇奇怪怪,搔首弄姿的模样也根本就不对他的胃口。
昨日喝酒喝大了,今儿个一早醒来便觉自己头疼欲裂,只是挣扎着翻了个身,哪晓得手脚发软便是一个跟头栽到床下。
这一下子砸出来的动静不小,顾则笑本是在门外守着,听见屋子里‘轰’的一声响才忙伸手将这屋门给推开,他迟疑片刻未曾将脚踏入,但却是伸着小脑袋探头进来喊道,“侯爷?”
“嗯..............”嬴嗣音趴在地上闷哼一声。
屋内酒气冲天,宿醉早起的那个当口是嬴嗣音一天之中脾气最差的时候,顾则笑吸吸鼻子,隐约瞧见那道帐幔之下的一团黑影,他再轻声喊上一句,“侯爷?”
嬴嗣音哑声应道,“进来。”
迈出去的脚步略显几分迟疑,顾则笑满脸都写着不情愿,先不说侯府上下,哪怕纵观整个西鄞,那怕是都没人会不知道平日里乐乐呵呵,上一秒还在喝酒听曲儿看美女的人,下一秒就能立刻拔剑翻脸掀桌子。
如果说嬴嗣音靠这一身盖世武功名震天下,称霸武林,那么他的这一身臭脾气,倒也是日后促成他恶名远扬,家喻户晓的推手,即便时至今日,家家户户吓唬小孩儿最常用的话术也是‘那孝文侯爷最爱吃不听娘亲话的小孩儿。
从小黏着嬴嗣音,顾则笑是真把这位爷当做自己的亲爹在伺候,虽然不喜欢他喝过酒之后的模样,可一方面又实在是担心这失去意识的酒疯子会稀里糊涂的出什么差错。
磕着碰着了那都是小事儿,需要人伺候却又找不到人才最是容易致使这位爷焦躁过度,也不是没有过前车之鉴,想着自己在这里好歹能拦着些,于是也不敢乱跑,只乖乖守在这门口等候吩咐,哪晓得自己蹲在这处照看了一整夜,现下好不容易听见那祖宗在屋内唤着,顾则笑却是突然犯了怂不敢进去。
“哟,这家里养的猫猫狗狗都知道起床去厨房要包子吃了,我家侯爷的酒量却是退步的这么厉害,居然到现在还没醒呢?”
正在顾则笑犹豫的这个当口,昨夜祸害嬴嗣音醉酒到不省人事的始作俑者司马卫侯此番倒是把自己打整的人模人样。
他身着一袭月白银丝袍,手执竹木白面宣纸折扇,倒也不慌不忙,更不曾考虑屋子里躺着的那位是否还没睡醒,只将这长袖一挥,便是越过顾则笑的身子侧身一转进了屋子里去。
嬴嗣音此人脾性古怪尤为护短,自家人想怎么胡闹他也不会在意,但偏是外人一句话说的不合心意,凑到他面前来便是一个死字。
司马卫侯六岁便与嬴嗣音相识,两人做了十来年的兄弟,能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站到如今这个位置,自幼也是没规没矩惯了的,除了见面时会叫一声‘侯爷’外,其余时候便是自在随心,从来也不怕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儿。
顾则笑一个人没敢进去,这时瞧见有人领了头便也是忙不迭的前后脚跟着踏入了屋子里,嬴嗣音这时候还手脚发软的栽倒在地,孩子本想伸手去扶,可手还没能伸的出去,人司马卫侯就已经先自己一步一把揪起了这祖宗的衣领子来。
“这是怎么回事,足足睡够了三四个时辰也还不够咱们家侯爷醒酒的?”
听见有人吵闹,嬴嗣音才将眼睛轻微眯开一些来,他看见司马卫侯,眼底未起半分波澜便又轻轻将眼皮闭合起来,嘴唇蠕动两下,只小声吐出一个字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