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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入硝子来得非常突然,和当初夏油杰出现时一样。
只不过和泰然等待的夏油不同,姑娘是风风火火敲开门闯进来的,她蹬着高跟鞋,套装和发型一样精致漂亮,妆容如完美的盔甲。
可她一看见夏油杰就哭了,哭得丝毫不顾形象,比起梨花带雨,该说是嚎啕更为准确,跟伏黑惠印象中那个落落大方的姐姐一点儿都不一样。
她哭了很久,久到记不清时间,小孩被哭声吵得有点头疼,还是乖乖拿来更多的湿巾、纸巾,交给妆已经全花的硝子自己选择。
姑娘总算是稳住自己的情绪,先跟男孩道歉:“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
“没事。”小孩摇摇头,瞅瞅三个神色各异的大人,又瞅瞅监护人,征询似的,“我先回房间?”
“留下来吧。”五条悟简单地说,“你是我们的一份子。”
那之后是分开的谈话,先是家入和五条,他们明智地选择了书房,很快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和女孩的指责,音量控制得非常之好,能听见语气,却不清楚内容;被指责者的声音一直游离在怒火间,巧妙地被隐藏。
留在客厅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去窃听的意思,夏油甚至安然地看着电视,男孩略带拘谨地坐在一旁,尽管五条悟被家入硝子数落也不是第一次,可涉及到夏油杰……总归有些不同。
“你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惠问。
他不常跟夏油单独说话,这个男人比五条悟还要会隐藏自己。
实话说,惠有一点怕他,只是一点。
——能让五条悟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人,夏油杰还是第一个。
制约住怪物的存在,到底是什么等级的怪物啊。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的争执声弱了下来,书房门开了,姑娘率先走出来,经过一番滔天怒火的洗礼已经让她恢复了平日里的风姿,但眼眶已然是红的。
她悲恸地望向夏油杰,半晌深深叹了口气,话却是对伏黑惠说的:“小惠,来,跟姐姐出去散散心。我给你讲讲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以前的糗事吧。”
言下之意,把时间单独留给夏油和五条。
男孩心领神会,套上外套,跟两个杵在原地的男人告了别,握住硝子等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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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子最近正在试图戒烟,但此刻烦躁的心情渐渐勾出瘾来。总归在未成年人面前吸烟是不好的,她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压了下去,给自己和惠一人买了一杯热可可。
入了冬连风都变得毫不留情,姑娘穿得依然淡薄,男孩蒙在围巾后的声音闷闷的:“姐姐不冷?”
硝子握着暖和的杯壁,叹了口气:“悟那种恶劣性格的家伙,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孩子?”
伏黑惠想起以前时不时使坏的五条悟,又猛然记起,最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了。
夏油杰的到来改变了一切,五条悟更像那个被抽走魂魄的人。
“我想你已经都知道了,关于悟的工作,关于我们是做什么的,杰他现在……又是什么。”
少年点点头。
姑娘的眼底又浮现出一点晶莹,她不愿承认那是泪花:“悟真是太乱来了,太乱来了……要是被高层、不、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别说杰保不住,就是悟他自己,也不可能再安安稳稳过下去了。”
男孩一个激灵。他忽然想到曾经某个雨天车里的对话,夏油杰的归来,会让五条悟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他没有问出来,因为家入硝子晃了晃脑袋,好像想把烦恼都甩出去:“不说这些了,给你讲讲他们以前的事儿吧。中学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很胡来,翘课逃学打架都是小事,有一次啊……”
十二月的街景褪去色彩,只剩下满目苍凉和灰白。路上没什么人,只有他们沿着寒风向前走。
家入硝子讲故事的本领和她的医术一样高明,即使手脚是冷的,惠却好像看见了那两个在盛夏的树荫里偷偷接吻的大男孩,被硝子抓包后央求、贿赂她不要告诉别人。
“虽然我的身给了杰,但我的心还是您的——您永远是我的女王大人啊!”
是个屁。十七岁的家入硝子不屑地想。
你们眼里全是对方、为彼此着迷这件事,还有谁看不出来啊。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感情,硝子最后这样对惠说,他们早就交付彼此了,那是谁也夺不走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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