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被他的手掌包住,她是这般脆弱,只要他的手用力,她就可能会被捏碎,但她皮肤的温热传递到他手心,他根本不敢用力,也不敢离开,他清楚这样是不对的,他曾信誓旦旦的跟主持说,往后会潜心修行,可现在他在干什么。
他根本抉择不了。
温水水乖顺的躲在他手里,嘟囔道,“我要去当老板,这张脸大概就不能要了,你会医术,你帮我把眼角那颗痣去掉吧。”
去掉了她就和温水水有差别,她可以是个形似温水水的女人,这样她就能坦然的出现在温家人面前,她才有机会报仇。
元空撇开手,她的脸又露出来,他端详着她,视线落在那颗泪痣上,嘴唇轻动,“呆在汴梁。”
留在这里,她就不用费尽心机折腾脸,这里有杨家,她想做什么生意都行。
温水水抓住他的前襟与他靠近,“你要回西京,我也想回。”
她很直截了当,摆明了态度要做什么事,元空甩不掉她,和尚他想做可以继续,她也可以再往西京跑。
元空抿着唇望她。
温水水迎着他的视线,“我娘亲是被他们害死的。”
元空怔住。
“我父亲在我没出世前就离开了江都,进京赶考,我生下来一岁多才听娘亲说,他高中了状元,可是他从没回来过,也没叫人来接过我们,”温水水翻了个身,床褥被她压在下面,她呆呆的回溯着记忆,“江都洪灾他都没想过救我们。”
“后来我们侥幸活了下来,娘亲带着我和外祖母进京去找他,那会儿他只是个小小的屯田郎中,他见到我们没多高兴,可是娘亲一拿出来银票,他立马就变了个人,欢天喜地的将我们带回家里。”
温水水说到这里停顿,她看一眼元空,他似乎已经入定,眼眸微垂,神情宁静,她便伸指戳他脸,他果然偏过头。
温水水曲一下指头,抠到他颈边,他立刻将她手捂住,她呕着眼瞪他,“你听不听我说?”
元空放下手,还做低眸状。
温水水笑一下,“我父亲一开始对我娘亲真的很好,好的我娘亲愿意拿出家当给他出去应酬,后来我娘亲怀孕了,他就渐渐夜不归宿,有天夜里,娘亲害喜害的厉害,外祖母到她房里才发现父亲不在,我外祖母是个脾性暴躁的人,半夜跑出去将我父亲从宴席上拖回家。”
其实有的时候,招人仇恨可能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件小事,甚至是没有理由,又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是白眼狼。
“这次过后,父亲就彻底对我娘亲冷淡了,外祖母再有能耐也帮不了娘亲抓住他的心,我娘亲怀胎近七个月时,我父亲在外面置了宅子,将林月妍养在里面,他以为瞒得了所有人,其实娘亲一早就察觉了,只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面上才一直忍耐,可我外祖母知道了,她跑去大闹一场,”温水水湿着眼瞅元空,“你抱抱我。”
元空的指节颤了颤。
温水水起身坐到他腿上,没察觉他抗拒,便将脑袋搭到他的肩膀,“我的外祖母死了,她被林月妍的人活活打死。”
温水水眼底血丝满布,她的手死死扣着元空,“我娘亲也被她派来的嬷嬷灌进了堕胎药。”
七个月啊,那碗堕胎药喝下去,她娘亲根本活不了,她的父亲从始至终都在旁观,他们是一伙的,他们都希望娘亲带着她一起去死,可是她活下来了。
那些血腥的场景在她脑海里显现,愤怒将她淹没,她狰狞着笑起来,“我要杀光他们。”
她的情绪明显受到刺激,元空赶紧给她顺背,“别激动。”
温水水便有少许平复,她贴紧他,喃声道,“你帮我么?”
元空锁着眉。
温水水绵软的手指悄悄往他前襟里爬,“我想去痣。”
元空按住她乱动的手,良久道了声,“不用去。”
温水水呆了呆,“我长这个样子,他们不瞎。”
“贫僧会些易容的手法,”元空说,他自幼被玄明教导,玄明传给他的不仅有医术,佛学,武术,凡能自保的东西,他都得学。
温水水望着他,突的羞红脸道,“那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还在他怀里,说着这样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她原本就是要缠着他的。
元空心一跳,手就托她回床,沉眸道,“贫僧可以教你的丫鬟。”
温水水学着他打坐时的坐姿坐好,殷殷凝视他,“你能给我重新取个名字吗?”
元空望过她转头,“自己取吧。”
温水水说,“我想跟你姓。”
跟他姓,他本姓萧,萧是皇族姓氏,平民不允许姓萧,否则就是忤逆。
他叫元空,元这个姓沾了佛性,她用这个姓去报仇,更是不妥。
再有就是他外祖杨氏,随母姓,她姓杨倒是可以,天下杨姓不知有多少,也不会有人发觉她的身份。
元空那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好一会才道,“姓杨吧。”
温水水歪头,“既然给了我姓,名难道都不能施舍吗?”
元空只字不发。
温水水没有一点恼怒,她弯起眼道,“落溪,我想叫杨落溪1。”
元空手指僵硬,倏地直起身离开。
温水水抚摸着腰边字纹,笑倒在床头。
——
朝廷下派的人着实墨迹,汴梁这边的病几乎根治完,就连江都也在汴梁刺史和周宴送去物源和人手后隐隐有好转的趋势,等工部的人抵达江都,那批赈灾款下发后,没多少老百姓感激他们,江都刺史更是上书奏折痛批工部这帮人为国之蛀虫,并将所有功劳悉数归给汴梁刺史。
这事儿闹得太大,温烔想压下去,可总有人不会让他如意,那本奏折入了西京根本没过他手,反倒进了三皇子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