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室内阒寂,压抑的气氛不断地在蔓延,虞逻看着她,喉咙慢慢滚了一下。
舒明悦眸里映着他的面孔,眼皮慢慢变红了,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恼恨地攥住了他衣带,咬牙切齿道:“为什么骗我?”
“我……”虞逻嗓子发干,大掌紧握住了她纤细手掌,急切道:“你放心,一月内,两国战火月内必然结束……”
可话未说完,舒明悦用力地甩开了他手,发泄似地重重地推开她,然后转过了身去,伸手捂住脸蛋,泪水从指缝顺着脸蛋不断地往下滑落。
从嫁给虞逻的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在告诫自己,不能动心,不能动心,她不只是他的可敦,还是巽朝的公主,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难道把一开始的艰难和委屈都忘了吗?
可人心非草木,是血肉堆成,终究抵不住朝日相处的浓情蜜意。
虞逻上前,伸臂一揽,将她抱入怀里,低声解释:“悦儿,我非有意瞒你,我怕你知道了伤心,我……”
舒明悦咬紧唇,再一次用力推开他,可虞逻哪能让她离开,两只手臂着急地把她圈在怀里,急切地想安抚她,可舒明悦的情绪异常激动,奋力挣扎间,竟然狠狠地咬了他肩膀一口。
牙齿嵌进肉里,血腥味丝丝蔓延开了,晕染了霜白里衣。
虞逻一连奔波数日,情绪压抑了几个月,也濒在发泄的边缘,此时吃痛,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面上的情绪也冷了下来。
“悦儿,你是我的妻子。”
舒明悦松开了牙齿,小声喘息。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再瞒你。可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伤由天。悦儿,凉州战火非我挑起。”
最后一句话说得一字一顿,冰冷如石。
舒明悦泪水盈面,哽咽地往后退去,哭得胸口起伏,一直朝他摇头,不停地摇头。
见她如此模样,虞逻知晓方才说得有些重了,眼底闪过了一丝懊恼,立刻收敛了面上冷意,哑声道:“悦儿……”
“你说的对。”
舒明悦打断,声音喃喃,一边哭,一边顺着柱子慢慢滑了身体,伸手捂住了脸蛋,哽咽道:“战事非你挑起,我怪不到你头上。”
可是,那是她的家,她的国,是她的父母兄长、是她舅舅、一城一池打下的江山,是他们用性命去保护、去守卫的百姓和领土。
她的亲人、朋友、她过去十几载的记忆,全部在那里,她做不到无动于衷,做不到没有半点触动!
虞逻心间一颤,下意识地上前把她捞起来,想重新抱她,可却被她“啪”的一声打开了胳膊,她泪流满面,仰头,“虞逻,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了,送我回去吧,回长安。”
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了——
送我回长安吧——
那一声入耳,虞逻的脑袋仿佛被捶了一下,怔然在原地,旋即大怒,握着她肩膀的手臂用力收紧,几欲碎骨,咬牙切齿道:“你还想回长安?难道你愿意和姬不黩在一起,也不愿与我?舒明悦,我才是你的夫君,北狄才是你的家,巽朝不是!他们早就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
舒明悦摇头,不停地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肯再说一句话。
虞逻心脏被紧紧一攥,震怒、懊恼、心疼种种情绪交织,英俊的眉宇又软和下来,他松了手上力道,把她慢慢抱在怀里,动作轻柔,想去亲一亲她,他咬她唇,攫她气息,想再一次带她体会极乐,就像以前很多次争吵那样,在床上重新和好。
可舒明悦呜咽挣扎,反齿咬了他一口,血腥味蔓延开来,虞逻神色阴鸷,仿佛堵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去咬她,他不懂,她为何不能一心一意地做他的妻子,难道他对她不够好吗?
难道仅仅因为一个可笑巽朝,还有那相似的血缘,就让你无条件的倒戈姬不黩。
你忘了他送她和亲吗?你忘了他对你那般狠心吗?
为什么不能看看我,为什么!我是你的夫君,我才是与你相守一生之人!
虞逻与她纠缠,将她抵在了廊柱上,握着她手腕,锢住了她身体,任凭血腥味在两人的口中漫延开来,他双眸赤红,似乎带了疯狂之意。
舒明悦咬他、踢他、搡他,终于抽出了一只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极重,“啪”的一声,整个屋室都清静下来了。
虞逻的脸被打歪了过去,印了淡淡的红,定住不动了,须臾后,他舌尖抵腮帮,慢慢偏过头看她。
舒明悦发丝凌乱,唇边有血,激烈地喘息着,声音有些哑了,慢慢地轻声道:“虞逻,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了,送我走吧,走吧……”
一边说,她一边又捂脸哭了起来。
虞逻身上只穿了霜白中衣,此时被她抓得一片歪扭,呼吸亦粗重起伏,两只黝黑的眼珠子定定地盯着她,“好,好!”
他咬牙切齿,忽地抬腿猛踹倒了一旁桌凳,转身大步离去,门口处,传来他一字一顿的冷漠声音,“明日,我派人送你回长安。”
第76章 许她回国
桌案翻倒, 瓷瓶碎了一地。
他拂袖怒而离去,舒明悦掌心卷着火辣辣的疼意,嘴唇发麻, 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自眼角滑下, 哑声道:“去收拾东西吧。”
可一日时间, 东西根本收拾不完。
大物件、小物件, 零零散散地加起来,比她当年和亲时的东西多了一倍余。舒明悦吩咐下去, 一切从简, 那些不方便带走的物件都留在王城,最后只简单地收拾出了十辆马车。
除去物,便是人。那些随她远嫁的护卫、侍女、铁匠、绣娘……其中不少人已经在北狄娶妻、嫁人、生子, 安身定居。
从来和亲北上的那一天起,没人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去。有了家室和孩子之后, 就再也无法了无牵挂的离开了,最后决定和舒明悦一起南归的人,不过当初的三分之一。
紧赶慢赶, 终于在第二日早晨将行李收拾妥当了。
瞧见已经准备离开的舒明悦, 阿苏善神色为难, 低声道:“可敦,今日还不能走,凝香丸……”
凝香丸制作工序复杂, 不易保存, 每次最多制一个月的剂量,而舒明悦每日都要服用一颗。还有三天要月末了,新的凝香丸还没制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