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这架势,王大监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意识到此事恐怕不简单,他深深看了皇后一眼,没再说劝言的话,便接过文书匆匆入内。
秋风卷珠帘,划过偌大宫殿,无边萧瑟。
只听“咔擦”一声巨响,屋内传来茶杯砸地的声音,皇帝神色震怒,之后,便是良久的寂静。皇后跪在地,心头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夫妻十九载,她自是知晓皇帝脾性,他若安静,便说明此事有转圜余地。
又过一盏茶,殿内传来皇帝压着怒的声音,吼道:“叫她进来!”
随着帘子掀开,王大监神色艰难地出来,低声道:“娘娘,陛下请你进去。”
皇后站起身,缓缓走进去。
入内,便见皇帝神色震怒地坐在上首,瞧见她脱簪待罪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
皇后面色略微苍白,却平静地在他面前跪下,轻道:“罪妇裴氏,见过陛下。”
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皇帝把文书甩在她面前,压着怒,一字一顿,“朕不知,皇后竟这般厉害,事情都处理好了,还来告诉朕做什么?”
皇后垂眸道:“家父有罪,便该认,罪妇不敢包庇。”
“你是不敢包庇,还是想包庇?”皇帝阴沉地盯着她。
先斩后闻,她做得倒是极好。
皇后没有回答,她本就纤细身姿,此时一袭霜白中衣,披散头发,便平添几分柔弱之感,细凝之下,她神色很疲惫,低声道:“送养北狄王子一事,除了家父,只有二叔知晓,半年前,二叔已经意外身亡,如今裴家上下,仅罪妇一人知此事。”
“裴家之罪,罪妇不敢包庇,只求陛下看在昔日情谊份上,饶过裴家上下,罪妇愿与家父共担此责。”
皇帝盯着她,心头仿佛被堵了一块大石头,气极反笑。
“好!好!好得很!”
皇后以额触地,又道:“家父年事已高,今病入膏肓,已无多时日可活,还望陛下念在他昔日恪守幽州,一时犯了糊涂的份上,心予怜悯。”
皇帝冷笑,伸手“啪”的一声桌子,怒道:“来人,立刻把她给朕、给朕……”他似乎气得不轻,唇上小胡子一翘一翘,伸手捂住了胸口。
王大监上前想劝,却知皇帝的脾性,此事若劝,便是火上浇油。
皇后也不再说话,只继续跪着,一头长发披散在肩背,又散乱垂地,皇帝视线落下时,正好落在她背上,曾经的一头鸦黑柔软的发丝里已经有了丝缕银丝。
世间之欺瞒,莫过于亲近之人最伤人。
这些时日皇后神色不宁,瞒了他整整一个月,而他竟然丝毫不知,皇帝额角青筋直跳,闭上眼,又睁开,忽地起身,怒而拂袖离去。
恰在此时,一人匆忙入殿,带着一封自北狄而来的国书,送到了皇帝手中。
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皇帝脸色铁青,一目十行的往下看,待发现是北狄求好,脸色才稍微好转,冷哼了一声,想,这小儿到有些见识,知他非好惹。
直到大大的“姨父”二字入目,他忽然僵住,脸色又黑了下来。
……
彼时,千里之外的北狄。
使团已经整装待发,屠必鲁再一次清点了人数和随物,而后便去牙帐向虞逻复命。
只等姬无疾复回国书,一行人便可以正大光明地踏入巽朝地界了。
第53章 谁、弄、的?
船室内置漆桌、矮凳、长案, 一方紫檀木绘山水屏风将船室隔为内外两间,内间置还一方小榻,可供人临时休息。
四周门窗紧闭, 光线昏暗非常。
三足鎏金蟠螭纹香炉里的香已经被茶水熄灭了,氤氲出一片泥泞痕迹。
姬不黩把舒明悦抱坐在怀里, 一手还她腰, 另手拢起她后脑勺, 将人摁靠在他肩头,摩挲着她后颈, “你在怕什么?”
她身体止不住地战栗, 像是一叶随波飘荡的小舟,此时呼吸间吐出气息,尽落于他颈。她的力气真的很小, 此时更是随他摆弄,不可避免的, 叫他心底腾起一抹暴虐的冲动。
这种感觉,姬不黩当然知道是什么。
他想和她做更亲密的事,就像避火图里那样。
人之本能如此。
舒明悦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她却不敢说, 上辈子, 她曾无数次在他面前据理力争,只换来他冷冰冰一句“带下去”,她怨恨他, 却也害怕他。
虞逻虽然也是狗东西, 但他生气了,不管神情多阴鸷,往往丢下她转身就走。但是姬不黩却真的会惩罚她。
“我……”
舒明悦嗓子发干, 后知后觉地害怕了,她不知道姬不黩在发什么疯,但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欲望,因为……
舒明悦闭了闭眼,想挪开大腿,却被他抱坐在怀里,身体虚软无力,动弹不得,她觉得胸口闷胀,一股难受和怒愤油然而生。
她忍下,颤声道:“表哥,你放了我,好吗?”
“你想去哪儿?”姬不黩沉默一会儿,伸手捏着她脸蛋缓抬起来,淡淡看她,只见那双清亮乌黑的眸子此时睁得圆溜溜,眼眶微红,神色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