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好似又和前世重叠了起来,她神色恍惚,唇色也在一瞬间退去。
船室门蓦地被一声关上,与此同时,窗户也“哐当”一声紧紧闭合,船室内瞬间光线黯淡下来,只余下几盏幽幽晃动的烛火。
舒明悦吓了一跳,一种不安的感觉充斥了整个胸腔,转过身,脊背紧紧地贴在木板上,看着姬不黩离她越来越近。
不对劲,他很不对劲。
上辈子,他从来不会离她这么近,他只会高高在上又面无表情地看她。
“你要做什么?若是舅舅知道你欺负我,定不饶你!”
她浑身不安,只有语调强做镇定。
随着话音落下,姬不黩的神色猝然冰冷,恍若三冬寒窟,却又在下一瞬,慢慢消融去。
“这两个月,你去哪儿了?”
说话时,他盯着她眼睛。
他一直怀疑舒明悦非被逆贼所掳,直到那日京令尹捉到了淙术,审问出了她的消息,他心中的疑虑才消。
可沈燕回去凉州接她,两人竟然从雁门回来,那颗怀疑的种子又“腾”的一下冒出来了。
雁门位并州,离幽州裴家很近。
舒明悦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撇看视线不看他,“不是说了吗?我被人从凉州救走了。”她红唇轻咬,显然不欲多说。
周围淡淡香气充斥,伴着船板荡漾,令人头晕目眩。
此时此刻,说不怕,定然是假的,纵然落入虞逻手中,舒明悦都没这么害怕过,虞逻的脾性,她尚能摸透一二,可是眼前这个人,她却无论如何都摸不准。
她被他看得手指扣紧,背沁冷汗,视线落在不远处桌案上的花瓶,咬唇强做镇定,“今日就当我走错船了,三表哥,若无事,我便走了。”
声音微微放柔和了些。
早就如此,前些时日她该对他好些,省得这厮性情古怪,又这般冷冰待她。
昏暗烛火跳跃,为她白皙脸庞笼上了一层莹润光泽,她自小长得水灵好看,唇红齿白,嘟嘟可爱,没人会不喜欢亲近她。
很多年以前,他亦是诸多喜欢亲近她的人之一。
现在也依然是。
“船已经开了。”
姬不黩收敛情绪,淡淡地道。
言外之意,纵然你想走,也走不掉。
舒明悦神色恼极,忍不住仰头怒看他,“你到底想做何?”
姬不黩回之以沉默。
舒明悦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冷虚,她努力平缓情绪,抿唇道:“三表哥,我唤你一声三表哥,可否告知我,到底哪得罪了你?”
许是怒急,她呼吸微喘。
姬不黩却知道不是,他垂眸静静地凝视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腿脚一软,往前“咚”的一声栽倒他胸膛。她意识还清醒,身体却软得像没骨头。
“你没得罪我。”姬不黩缓缓伸出手,一手环住她腰肢,一手环住她脊背,将人抱住了,而后俯身贴着她耳朵,用一种低缓干涩的语调道:“表妹,我很想你。”
这些年,她被他父皇捧在手心里疼爱,而他却被父皇所厌。
她每日被父皇逼着读书、练字、考察课业,而他孤零零一人,无人问读书,也无人知去向。
他以为她消失了,他会开心,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不想她消失。
他想她待在宫里,待在他抬眼便能见的地方,最好连舒家都不要回。
姬不黩低头,梭视她脸蛋,视线划过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和姣好眉眼,又落在她挺翘玉凉的鼻头,渐渐下划,停在她红润唇瓣上时,微一怔,鼻尖靠近了一些。
舒明悦瞳孔惊恐睁大,迅速偏头躲开他气息。
正好,露出了一截白皙细嫩的后颈。
姬不黩视线落在那里,忽地想起数月前在曲江池所见,眸色慢慢变了暗,他伸手,回忆着记忆中的痕迹,指腹慢慢抵了上去。
他指腹微凉,恍如一条幽幽小蛇划过,舒明悦浑身战栗,眼睛里慢慢蓄了泪,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不禁呼吸急促,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充斥了心房。
她的腿弯被他捞住了,腾空而起,伴着遥晃船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
彼时,皇宫。
皇后脱簪散发,未妆素服,一路走过来,宫女和侍卫无一不侧目,神色惊愕。
王大监闻声匆匆走出正殿,一抬眼,便见皇后跪在紫宸殿前,不禁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扶,“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一语不发,只跪在那里,旁边的宫女膝盖挪动,跪上前,将一份文书递给王大监。
“娘娘所言,尽在此中,还请王大监呈上陛下。”
那文书一指节厚,显然写得东西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