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转过此番念头,俞蕴之对楚尧也不由升起了几分心疼之感。若非他地位不稳,也不至于如此汲汲营营,机关算尽太聪明,自己的苦楚又有谁人能知?两手环着楚尧的颈项,俞蕴之侧过身子,低声道:“殿下,无论如何,蕴之都会陪着您,死生不弃。”
这话一出口,俞蕴之都不禁有些茫然,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俞蕴之心下暗叹一声,再也未曾开口。静默着的楚尧抬手,抓住了环在颈侧的小手,二人便好似交颈的鸳鸯一般,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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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足足有十余日的光景,俞蕴之方才倒出功夫,出宫往秦国公府赶去。
一想到马上便能见到和安,俞蕴之心下便不由有些忐忑。自打这孩子出生起,她这做母亲的便一次都未曾见过和安。将小十一养在身畔,却把和安送到了秦国公府,即便有父亲母亲娇宠着,俞蕴之仍是快要被心底的愧疚给淹没了。
福海驾车极为平稳,但却耐不住俞蕴之有些心焦,不住的催促着:“快些驾马,如今时候已然不算早了,可莫要让秦国公府诸人多等。”
俞蕴之要回府的消息,早便在三日前便派人通传给了秦国公府,以祖父的性子,定然会使得阖家出府来迎。俞蕴之不过是小辈罢了,难能如此劳累血亲?
福海清楚太子妃是个性子纯孝的,此刻便只以为太子妃心疼家人,方才如此。因着不敢违拗主子的吩咐,所以福海也顾不得心疼这匹纯种的白马,狠狠便是一鞭子,速度也便快了几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吁的一声,藤青色的车驾便停在秦国公府之前。俞蕴之由辛夷搀扶着,踩在小杌子上头,径直下了马车。
果不其然,她将将稳住身子,抬眼一看,便发觉祖父带着父亲母亲叔叔婶母都走到近前相迎。见着祖父花白的两鬓,俞蕴之眼眶也不由红了三分。
“臣秦国公俞博给太子妃娘娘见礼!”
听得此言,俞蕴之赶忙侧过身子,哪敢受自己祖父的大礼?径直走上前去,搀扶着俞博的手臂,俞蕴之略有些抽哽的开口道:“祖父您可莫要折煞蕴之的,蕴之是您的亲孙儿,哪里能如此不孝不悌,受您的大礼呢?”
足足一年未曾相见,俞博看着千娇万宠方才养大的孙女儿,一时间心下也颇有几分悔意。若是当年赐婚之时,他拼死将婚事给推拒了,眼下蕴之便不必再留在禁宫之中吃苦。如今东宫处境险要,若是一个不察,事情恐怕便难以收场了。
俞蕴之唇畔强扯出一丝笑意,将祖父给扶进府中,而后又冲着父母叔婶请安,这才站在苏氏身后,面上一片恭顺。
幸而俞蕴之今日未作艳丽打扮,面上粉黛未施,否则这一泣泪,定然会弄成一个大花脸,届时便有些难看了。
被各房婶婶问候几句,将宫中赐下的礼品收入库房之后,俞蕴之便随着苏氏入了长熹堂之中。将将进了长熹堂正堂之中,俞瞻将堂中伺候的下人摒退,便狠狠的打了俞蕴之一耳光!
俞瞻气的浑身发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女儿会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竟然敢混淆皇室血脉,也幸而小十一去了,否则这孩子若是真真长大成人,最后继承皇位,他们俞家便成了倾覆江山的千古罪人!
被这一耳光抽的一个踉跄,俞蕴之差不点儿仰倒在地,幸而及时抓住了博古通今架的边角,方才未曾倒地。饶是如此,因着她用的力道不少,使得博古通今架微微一晃荡,还是将前朝的汝窑缠枝梅瓶给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一旁的苏氏见状,眉眼处也蕴着几分心疼,偏生又不敢劝阻,毕竟此事蕴之着实是做错了。原本她还以为小十一这孩子是定然养不活的,但却不曾想,因着血灵芝以及天山雪莲的缘故,这娃儿居然身子渐好,若真真以小十一为皇长孙,他们俞家便是谋反大罪啊!
此刻俞蕴之一声不吭,扯着裙裾,径直跪倒在地,冲着俞瞻叩首,颤声道:“父亲,女儿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