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添,奶奶年纪大了,你是男子汉,要学会自己动手,知道吗!」
记忆里,那个长相越来越模糊的女人总是这么说。
为什么别的小孩子在地上哭闹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就他是那个有且仅有的不可以?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一开家长会,七大姑八大姨都恨不得都来掺一脚,只有他,只有他是一个人。
为什么?
看叶清添因为含不住吸管,左滚右滚地闹来闹去好像又有点可怜。
蒋绵绵善心大发的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虎口掐住,严丝合缝地按住某人的下颔,拇指、食指合力一掐——
圆乎乎粉嫩嫩一个小洞。
这就好喂了。
忽然,指尖一烫,像是一滴雨,湿了指面,跟着他的难过,一下下砸到心底。
蒋绵绵触电般即刻收回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叶清添明显泛红的下巴。
就,就把他掐疼了?
就,哭了?
蒋绵绵难以接受,怔愣在原地,她怀疑自己和城里人真的有壁。
她只用了抓鸡的叁成力而已!
“水。”
复读机再一次运转,甚至有点喋喋不休的架势,嗡嗡嗡个没完没了。
蒋绵绵招架不住,再一次捏着吸管靠近,但动作明显放得温柔许多。
“水来了。”
终于喝到水。
在床上扭来扭去的男生终于消停下来,噘着嘴,老老实实的喝着。
叶清添觉得自己终于被神仙眷顾了,他刚觉得渴,水就来了。
水很甜。
温度也恰到好处。
刚刚还火烧火燎的喉咙被蜜水一浇一下子就舒坦了。
真好。
瞧见澄黄的液体快速减少,杯子很快就见了底,蒋绵绵却没觉得轻松,她拧着眉看着床上消停下去的人,又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尿床。
要是尿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手洗?
还是说先垫点塑料布?
还没等她想完,闭着眼还是很能折腾的某人,又扭捏地开了口,
“我要洗澡。”
我看你是想找死!
“脸粘,我要洗澡。”
娇羞?
蒋绵绵怀疑叶清添心里住了个女孩子。
蒋绵绵深吸一口气,认命的往卫生间走,腾着热气的毛巾再一次覆上那张帅气的脸,
“太晚了,不能洗哦。”
脑子一抽,她又鬼使神差地说了句,
“要乖哦。”
话一出口,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猛地从皮肤下窜出来,蒋绵绵傻眼了。
她怎么能对一个男人说出这种恶心的话?
反胃!
堕落!
「要乖哦。」
轻哄的意味那么明显,脸上像是砂纸一样蹭的他脸疼的擦拭都变得无足轻重。
叶清添只觉得自己泡在蜜罐子里。
他像是有了一只叮当猫,只要许愿,它就会答应他。
犹豫很久,他终于怯生生的开了口,
“妈妈。”
像被一只锤子狠狠地往心头撞了一下,蒋绵绵顿住手,反而笑不出来了。
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残忍的真相早就潜伏在小学必读课本里,机械的张着口,告诉所有人,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她看着叶清添,双眼紧闭,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就像是遭遇了巨大的折磨。
她想起了,他有父母却相当于没有父母。
和她一样。
她的母亲也不会回应她。
这一刻,她感觉他们相通了。
“妈妈。”
凄惨又渴望,像是雨夜里落地的小羊,裹着羊水,却等不来母羊的舔舐。
“嗯。”
“叶清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