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寂静无声。
黑夜给了恶放肆的勇气。
蒋绵绵端着水,卸下伪装,目光阴沉,手指机械的运转着。
茶匙在玻璃杯里翻转,琥珀色的槐花蜜就舞着丝带溶于清水。
沙发上的那个人长手长脚蜷在那里,额前细碎的刘海遮掩住平时轻慢的眼神,像一只乖巧的幼兽。
很温顺。
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
蒋绵绵蹲下身,看着他平和温顺的样子,唇角扬起嘲讽的弧度,
“主人?”
是图穷匕见的厌恶。
她浸在热气中,像是站在漆黑的雨幕,透出阴森的味道。
她记得他眼里的惊诧,记得他口吻里训诫,记得他口吻里不屑。
他的潜台词是不知羞耻。
呵。
仓廪实而知礼节,早在百年前人就已经认清了贫穷的人不配拥有羞耻的真相。她要怎么知羞耻?
她要生活。
她需要钱。
为了钱,她什么都敢做。
「女孩子要矜持。」
像是钟钵传出的的梵音,低低沉沉,荡漾出清明。
蒋绵绵眼角眉梢又乍然染上笑。
他没上钩,居然真的是个君子!
奇了!
“叶清添,喝水了。”
她凑得近,清凉的风带着青草的味道一下子灌到他耳朵。
痒得很。
叶清添拧起眉头,猫一样在抱枕上蹭着那只痒的发麻的耳朵,偏偏那痒像是进了心底,越蹭越痒,痒得人发毛。
潜在骨子里的暴躁一冲而出。
“滚。”
清秀的眉毛一扬,蒋绵绵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脸您说的对,又是一副恭顺的样子,应着。
“好。”
他自己不要的。跟她可没关系。
“水。“
刚转过去的身子又被这个字强行扭转过来,蒋绵绵咬了咬牙,醉鬼是不能讲道理的。
她想起清水镇上的酒鬼,撒泼打诨想闹事,全扔到清水河里醒醒脑子。
还醒不了,就晾着。
酒鬼就应该好好睡觉!
她放下杯子,纤细的手臂往前一伸,穿过叶清添腿弯呵脖颈间的缝隙,轻轻往上一端——
叶清添觉得自己在飞,是真正的四脚离地悬空的那种飞。
他又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王八,被一只爪子锋利的老鹰恶狠狠地抓着四肢,疼的他动弹不得。
他觉得不舒服,想换个姿势。
脑袋一转。
咦,这个地方软得很!
像是接触到棉花糖,软的一碰就凹陷进去。
好舒服。
想再陷进去一点。
蒋绵绵站在床旁,一向平稳如镜的面色终于裂开一条缝,缝隙越来越大,嘎嘣一声,碎了一地,终于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屏住呼吸,安抚着内心快要暴起的狮子。
床上的始作俑者浑然不觉自己的境地,只是皱着眉在床上滚了两下,硬邦邦。棉花糖没了。
“水。”
一股邪火突然就从脚底窜到脑门,捎带着耳尖,烧得通红。
蒋绵绵这辈子没这么讨厌过“水”这个字。
五千块!
五千块!
蒋绵绵终于败给那五千块钱,端起刚放下杯子,
“叶清添,张嘴“
少年听见有人喊他,也不睁眼,迷登登张嘴就含住那根送进嘴里的吸管。
精细触觉受到酒精的侵扰,水没喝到,倒是被戳了好几次。
暴躁的大猫又哼唧几声,毛绒绒的脑袋在抱枕上又蹭了几下,才终于力竭地发现,撒娇没用。
撒娇没用。
高挺的鼻子皱了皱。
「叶清添,不准撒娇,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