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言慎这一生,真的没有享过多少福。就连言慎唯一的心愿,他都没能替他了却。
纵然死后风光,也是于事无补。
真相大白。慕衿听闻了此事,心中亦为言慎默哀。
殷然这段日子常常来看她。自打他的身份揭露之后,他们来往的更为密切,可心却不如以往自在,不再像从前一样海阔天空的聊。
殷然也曾再次问过她,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洛河,去终南山上。
他说,他向往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哪怕他们不能结发,只要可以和她共享山间明月,江上清风,他都无悔。
慕衿听他说了许多,却始终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也许江风说的对。总是有些念念不忘的让她停驻不前。
在断壁残垣的城郊外,卫昭靠在一个破屋中饮酒。简陋的茅草不足以御寒,左臂的伤口在夜里冷风的刺激下,愈发疼起来。
他没有人可以说话,只能自顾自的饮酒。也只有在酒里,还能汲取微许的暖意。
“你就这样放弃了?”
☆、因果
“你就这样放弃了?”
一道微含挑衅的声音传来。
卫昭断出了这是容焕的声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如果跟着我,我可以帮你报仇呢?”容焕不疾不徐的道。
“不必。”卫昭冷冷道,语气轻蔑,大概很瞧不起眼前这个人。
聪慧如卫昭,事情的始末他也猜到了六七分。他不恨甄墨,也没有理由恨容珩。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路。
容焕并不恼怒于卫昭轻蔑的眼神,他深谙攻心为上的道理,继续出言刺激他道:“你能放下恨,也能放下爱么?你想清楚,他根本就不爱甄墨,你就不想把她夺回来么?”
“不想。”
饶是这样说,还是被容焕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微许动摇。
容焕语气中已含了势在必得的意味:“你为了甄墨失去左臂,甄墨也还是爱他。
我该说她是坚贞不渝还是执迷不悟?其实你我都清楚,她跟着一个不爱她的人,根本得不到幸福。你就忍心看着她糊涂一辈子?平白无故的耽误了她这一生?你为爱情,我为权力,既然都是同道中人,为什么不能彼此相助?”
卫昭终究还是动摇了,他松了口:“你想怎样?”
容焕的面容上浮起了志得意满的笑意:“跟我去巴蜀。”
容珩亲自过来,替慕衿解疑了那桩事的真相。
慕衿默默的听了,也没有再多言。
对于这件事,既往,不咎。最后,她只是问了一句:“容珩,有一句话,我只问这一遍。如果我说,我们和离,你会答应么?你答应,我就离开。你要是还有一点不舍,我就留下来。”
容珩望着她,静静的笑了。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道:“子衿,不论其间有多少的算计,我们终究夫妻一场。既然没了感情,本就没有必要再耽误你。你能解脱,我也替你高兴。我为什么不答应。”
她垂眸笑了:“好。”
离开这里,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选择。她已经支撑了很久,只不过是输给了天长地久。
她以往总是想着在原地再等一等。也许她念念不忘的有朝一日也将会有回响。
然而言慎一事让她终于明白,她一个盲女,失去了他的护持,在这个腥风血雨的地方便再没有半点容身之处。
离开了这里,至少还能享受平凡而惬意的生活。
在那天下午,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的身上,暖洋洋的。窗内,容珩微微弯着腰,一笔一划的写下和离书。
她记得,曾经那个夜里,他就是拥着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婚约誓词。怎样开始,就怎样结束。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写完之后,他细心的折好,交到了她手上。
那天他们彼此都没有再说别的话。往后不论是怎样的路途,他与她都无法再同行。聊赠衷心祝愿之语,亦已在纸上都表露的清晰而明了,何必多言。
她答应了殷然,离开这里,与他一同去洛河生活。
殷然很高兴。
他说,三日后会来接她。
慕衿也问过阿绾,是否想和她一道离开。
她默默了片刻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她没有追问,尊重了阿绾的选择。
那三日过得与以往也并无区别,还是挨着日出日落。
待到第三日,慕衿睡醒时,晨光已透过门窗照耀在了梨木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