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像水墨青花,何懼刹那芳華。
“這是?”
拜堂的前庭,張燈結綵,新郎官一身繁花鮮紅,又黑又美的長髮披在後肩上,煙籠一般的眸子劃過一絲詫異。
甯華雍的手裡挽著覆著紅蓋頭的新娘子,可是前庭老太爺身邊,竟然坐著另外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玉娃娃!
房裡的人都爆笑了出來,一陣陣的笑意伴隨著鬧聲叫嚷────
“哎呀呀!甯少爺,你還不知道咱們王府裡有兩個格格吧!”
“香格格和燈格格,是一對兒雙生玉娃娃,像得連他們爹娘都分不出來呢!”
挽燈縮著脊背,緊緊靠在瑪法身邊,死死攥著自己裙子上的紅色牡丹,從睫毛下偷偷窺視者甯華雍有些意外的笑歎表情。
挽燈的胸口溫燙,今天是姊姊大婚,挽香穿上了甯家老奶奶送來的西洋白色肚兜,而她,卻偷偷將甯華雍親自挑選的紅色肚兜隱秘的穿在了身上。
這樣,她是不是就可以偷偷幻想一下,甯華雍娶的人不是姊姊,而是她?
“甯姑爺長得可真是……嘖嘖……”
“天人顏色呀!”
看到一身鮮紅的甯華雍,前來喝喜酒的人不禁紛紛斜眼讚歎,這位挽香格格哪裡尋來的福氣,嫁給這樣風華絕代的夫君?
甯華雍皺眉看看肩膀畔低垂蓋頭的小新娘,然後又轉頭在挽燈的臉上仔細掃視,眸底微微泛冰,似乎在分辨什麽。
挽香被吵鬧的聲音激的有些頭疼,才剛晃了晃,手就被一隻修長而溫暖的手給握住。
甯華雍唇瓣帶著笑意,眼神卻很冰冷,低下身來,在挽香耳邊低低問了一句,“香格格,你的春日魚水圖賣了多少價錢?”
挽香渾身如墜冰窖,嚇得手一抖!“你、你胡說什麽,我沒有賣過什麽──”
“別抵賴!”甯華雍的手指緊緊攥在她手腕上,那樣用力,幾乎疼到骨髓,聲音低低壓迫在兩人之間。“我只問你,香格格,你賣了多少錢?”
瑪法在前堂大椅上樂滋滋的坐著抽煙,額娘用帕子在拭淚,一屋子人都悲喜交集的祝福著她,而這個男人竟然挑著這個時候問出了她最害怕的秘密────將家裡的古畫賣給洋人!
如果,如果瑪法知道了……
“你不要,你不要告訴瑪法!求你,我……”
挽香慌得想要奪路而逃,她反射性的推開甯華雍,卻被一個摟抱給旋轉回他胸前,耳畔隔著紅蓋頭傳來他清涼的語調,“別怕,我只要你正確的告訴我,那幅畫你賣了多少錢,賣給了誰?”
這句話沒有方才的問話那麽冷厲,反而帶了一絲戲弄笑意。
紅蓋頭下傳出細細弱弱的可憐聲音,“賣給了史密斯,大概三根10兩金條,你、你要挑這個時候告狀麽……”
甯華雍的表情徹底放鬆下來,眼底重新湧滿了柔暖笑意,“冒犯了,香格格,剛才發現你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生妹妹,我得確定一下是否娶對了人,否則,當堂換新娘會是件麻煩的事情。”
“你、你……”
甯華雍單手摟過新娘的纖腰,壓著她驚慌的肩膀,迫她向笑呵呵的老瑪法磕頭跪拜,挽香魂不附體,驚慌失措,看不到她夫婿的臉,只是冰冷柔軟的小手被他溫柔握住。
“我是你的夫婿,我要娶的,是半年前,一個偷偷摸摸走暗道,去了藏在教堂裡的洋人交易館,賣了一副春日魚水圖的北京小格格。”
他清涼的聲音,在紅蓋頭外,蕩漾著笑意,情絲婉轉。“那個小格格慌慌張張做賊一般,撞翻了我的僕人,爬起來遮住臉就跑,害我只能看清個大概,史密斯告訴我你是王府的大格格挽香,對麽?”
老天,是他!
挽香嚇得幾乎昏厥,當時她第一次倒賣府裡古董,嚇得魂不附體,稀裡糊塗撞到了人扭頭就跑,生怕被人認出來,結果這個人竟然是甯華雍!
紅蓋頭下傳來驚嚇到近乎脫力的虛軟柔嫩聲音,“千萬別告訴瑪法和額娘……”
話還沒說完,身子一軟,眼前就發黑,落入了一個有力的溫暖懷抱。
“哎呀!格格昏了!”
“糟糕糟糕,香格格!”
婚堂亂作一團,七大姑八大姨紛紛湧上來,卻無法從甯華雍懷裡奪走癱軟的挽香。
甯華雍笑著,有點散亂的黑髮涼涼的貼在挽香頰邊,煙輕雨小,他彎著長長睫毛下琥珀色的眸子,親昵的不避諱的,抱著挽香。
甯華雍的神情那樣開心,帶著微微的滿足,他再也不睜眼審視挽燈,只是專注的看著懷裡挽香微微發抖的小身軀,陽光清澈,在喜堂扶疏搖曳紅影中,他神情那般憐寵溺愛。
死灰一樣的冷,從挽燈腳底緩緩攀爬。
身上穿著的紅色肚兜,如同地獄蓮火,燒的她胸前柔嫩肌膚一陣撕裂的燙,喜堂裡的笑鬧聲像是從頭頂直直鑽進頭頂心,向下劈裂至心臟。
“香格格下去休息吧!”
軟軟拜完了堂,腳步虛浮的挽香就被拉走,臨走還有些扭扭捏捏的拉住了甯華雍的衣角。
“那個畫的事情千萬別告訴──”
挽香還是很怕,低低擰著甯華雍的袖子,磨磨蹭蹭的樣子惹來一陣陣大笑。
“香格格,這就是少奶奶了,怎麽還小丫頭似得拉著丈夫的袖口不放呀!”
“甯少爺天人容貌,香格格的心早就飛在他身上啦,那是不捨得鬆手!”
“噗嗤!”
“女兒家外向,香格格外嫁都沒有掉眼淚,老王爺你這個格格徹底是甯家的啦!”
只有挽燈沒有笑。
她垂眸看著姐姐扭在甯華雍袖口的手,緩緩的,握緊了拳頭。
挽香聽著這陣陣胡鬧的笑語,心裡著急,卻不見身前的夫婿動彈,姑姑扯著她的手掰下來,末了還頻頻回頭,就怕自己一走,甯華雍轉頭就告狀。
“膽小鬼。”
甯華雍笑歎,毫不介意被她揉皺的衣袖,目送挽香離去。長指淺淺壓著翹起的檀紅色唇角,眸光琉璃,笑意緩緩,醉人一如夢裡清江。
“來,挽燈,拜見你姐夫。”
一輪輪拜酒之後,輪到了挽燈,她從大椅上滑下來,臉色被燭火映照的迷迷濛濛,豔若桃李,卻毫無笑意。
“姐夫。”
細細弱弱的聲音,含著無邊的絕望,甯華雍卻僅僅是微斜過來一雙狹長美麗的春水煙波眸子,淡淡勾了勾唇角,卻再無半分留意。
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挽燈垂著頭,伸出指頭,默默然點在了自己的唇上,那麽潤澤鮮豔,是他吻過的香和暖。
他要的只是挽香,儘管一模一樣,他要的也是挽香,不是她。
“甯公子,你分得出來這兩個格格麽?”
有人喝多了酒,笑鬧起來。
甯華雍懶懶垂著眸子,妖精一般的美貌映得火紅明火蒼淡而寥落,他隨性的支著頭,和亂嚷嚷的人逐一碰杯。
“太像,認不出來。”
他隨意答,這是實話,更何況那日挽香撞倒了僕人就跑,他本來也沒有太看清。
“這一對兒玉娃娃,可是咱們北京城深院中最漂亮的小家夥,長得那是完全一模一樣,要是她們不吭聲,連老王爺都分不出來呢!”
既然一樣,那麽要我也一樣,不是麽?
挽燈靜靜想著,苦笑,朦朧間覺得空氣寂滅,天地之間諸神靜默,熱鬧喜堂裡,熙熙攘攘的是讓挽燈覺得瑟縮的寂寞。
“甯少爺,如果你把這一對漂亮小家夥全部娶走,才是一樁美事呢!”又有人醉聲嚷。
“是啊,一模一樣的兩個放在屋子裡,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
“嘻嘻,挽燈格格,怎麽樣,大姑爺這麽俊,你要不要一起嫁過去呀。”有人逗她。
挽燈心裡一蕩,慢慢抬起頭,偷偷瞄著甯華雍的表情。
“別胡鬧,毀了女孩子家清譽。”
甯華雍淡淡撇唇,卻自帶威嚴,讓滿屋子的鴨子們閉嘴。“三妻四妾都是舊朝的事情,上海不時興這些,家裡有一房就夠了。”
呃……滿室荒唐笑語被他冷到,上海那時興地方確實和北京不同,他表情冷而高傲,和這些前朝遺老遺少們,和她,都冷冷劃開了一道距離。
挽燈閉上眼,不去看那看似隨和,其實冷淡的美豔男人。
漆黑的頭髮漆黑的眼睛,冷淡無意的神色,甯華雍只有在旁人說到挽香事情的時候,才會微微側耳去聽,專注的神色刀一般刺痛了挽燈的心。
刹那間,是想要哭泣的痛,痛徹心扉,不能抵制,無法解脫。
“華雍,雖說大禮已成,但上海那邊的婚宴畢竟還沒有辦,呃……”瑪法四下看了看,招手讓甯華雍湊過耳朵,支支吾吾的,“我們這裡的規矩是,能不能等到你那邊的婚宴完了再和挽香洞房花燭──”
“好啊。”
甯華雍清美的眸子彎了彎,手指淡淡推開老太爺皺巴巴的臉,“爺爺教訓的是,南方才是主宴,兩邊辦完我再碰香格格。”
老太爺松了口氣,放心的拍拍胸口,只有這樣挽香才不會被輕易看輕了去。
而挽燈只覺得自己仿佛在黑夜裡看到一點星光,宛若重生。
北京婚禮辦完,挽香和挽燈坐著同一輛火車直奔上海,挽香是出嫁,挽燈則是王府的送嫁代表。
甯華雍早一步回上海,那邊婚禮需要準備的事情比北京更多,他甚至沒有時間和自己的新婚妻子多處處,就匆忙趕回家。
挽香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倒退的景色,托腮沈思。
挽燈坐在她的對面,看著挽香面前那一杯泛著苦味和奇怪甜味的黑水,“姊姊,你喝的這是什麽?”
“咖啡。”
挽香優雅的捧起來,輕輕舔了一口,臉皺的像包子,卻硬是咕嘟咕嘟灌下肚。
“好難喝。”
她長舒一口氣,軟軟趴在小桌板上,挽燈伸出手,勾了一點殘留的黑色汁液,點進舌頭尖,苦苦的笑。
“不會呀,我覺得很香。”
“是麽?”挽香有些驚喜,“寧家洋派,他們喝的都是些咖啡、朱古力茶這些玩意兒,我要早些習慣,否則甯少爺會為難吧。”
“華雍。”
“啊?”挽香不解的看著妹妹。
“你要直接叫他華雍,他喜歡你這樣叫。”
“你怎麽知道。”
因為假山石後面,他這樣說。
挽燈將話藏在嘴裡,痛痛的嗤笑,說出的話卻拐了彎,“他拜堂的時候說過,你大概沒有聽到吧。”
“華……華雍。”
挽香支吾的有些為難,手掌支著雪白的額頭,“叫不出口,挽燈,我有點怕他。”
這男人長得太美,幾乎漂亮的不像人,倒像是個妖精,而且他還在婚堂上逼問她倒賣古畫的事情,讓她心有餘悸。
矯情!
挽燈差點脫口而出,卻被自己嚇到,手忙腳亂的站起身關上包廂的門,身子打了一個柔軟的旋,跌在柔軟的床榻上,將小臉埋在雪白的被褥裡。
“挽燈?挽燈挽燈……”
挽香柔嫩的聲音焦急的敲著包廂的門,卻喚不出來挽燈。
“姊姊,我累了。讓我歇會兒。”
嘶啞的聲音埋在棉絮裡,挽燈控制不住眼裡大顆大顆的淚滴,像是找不到主人的小動物,縮在角落裡顫抖著,哭的盡情肆意。
姊姊,我們換好不好,我換你出嫁好不好……
挽香和挽燈這兩隻前朝古董,才剛剛踏上上海的地界就被那靡豔繁華的景象給嚇到。這裡和北京相比,簡直像是兩個不同的國家,割裂出巨大的時代反差。
兩個小格格直接變成了土包子,坐在甯華雍派來的小汽車裡穿過道道閃爍的霓虹,暴突瞪著雙眼,看著街上來來回回穿著高跟鞋和大開叉旗袍,濃妝豔抹歪在黃包車上的女人們。
“我不要穿成這樣……”
挽香目瞪口呆,和挽燈兩人抖抖索索抱成一團,無論如何接受不了這樣的衣著裝飾。
前面開車的司機噗嗤一聲笑了,“太太放心,先生早就備好您的衣服了,等您到了公館就開婚宴。”
看到那衣服的刹那,挽香無論如何覺得自己有一場仗好打。
“太太,把這個穿上才能箍上腰啊!”
“太太,把臉抬起來,我給您上粉……”
“太太,上海女人都是這麽穿的,你就穿上吧……”
挽香被剝光,巨大而白蓬的婚紗如同堆成的新雪,美如夢幻,這就是洋派口中的婚紗──好吧,這沒什麽,可是,那個圓圓的鼓著兩個包的奇怪衣服,挽香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往胸口上穿的。
挽燈在一邊轉來轉去,卻怎麽也擠不進那堆上海時興少女們圍在姊姊週邊的紅粉香陣。
挽香抱著前胸,說什麽都不讓周圍的女人們扯開手臂套上那件奇怪的衣服,一時間人仰馬翻,打亂了桌上幾個香粉盒子,摔斷好幾根口紅都不能叫她就範。
“怎麽了?”
帶著笑意的聲音柔緩的傳入,挽香尖叫一聲,抱起白紗護著前胸縮進化妝臺地下,頂著一頭亂髮抬頭看著交疊雙臂斜靠在門外的男人。
挽燈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正要走上前去,卻見甯華雍越過她直接走向挽香,她乖順的停下腳步,壓住胸口近乎於窒悶的氣息,看他走向姐姐。
“我、我不要穿那個奇怪東西……”
委屈的淚滴晃晃悠悠粘在睫毛上,挽香咬住下唇,不敢看悠閒走上前來的丈夫。
“這是歐洲運過來的最時興胸罩!哪裡是什麽奇怪東西──”
一旁替挽香穿衣服的女孩兒快要崩潰,扶額嚷嚷。
“你們都出去吧。”
甯華雍看著不肯配合的淚娃娃,無奈又寵溺的擺擺手將人都趕走,蹲下身和挽香面對面,“香兒,原來你還挺有脾氣。”
說罷他伸出手要將挽香拉出來,卻見小人兒更往裡縮了縮,有點毛毛的看著他。
唉。
輕歎一聲,甯華雍放軟了神情,原地坐下,指尖搭在挽香光裸的肩膀上,涼涼淡淡,讓挽香心頭一顫。“來,出來讓我抱抱。”
抱著衣服的玉娃娃猶豫了一下,小動物一般遲疑萬分,甯華雍凝神靜氣,安靜不動,耐心的等著她花了幾乎一刻鍾的時間,才磨磨蹭蹭探出身子。
甯華雍看著她的慢動作,許久,一隻濕潤而柔軟的小手,驚疑不定的,慢慢擱在他停佇了許久的掌心。
長指收縮,甯華雍一把拉出她緊緊摟在懷裡!
挽香害怕的抖顫,卻並不逃避,只是雙臂環著自己光裸的上身。
粉膩光滑的肌膚蹭上了他胸口的衣服,甯華雍看她像只小雛鳥一般楚楚可憐,有絲心魂蕩漾,嘴角不由得就帶了些愛憐的神色。“小香兒,我可不想嚇著你,什麽東西你不喜歡,拒絕就是。你是我太太,這座宅子裡,你的話比我的話更管用,知道麽?”
“那、那我不要穿這個。”小人兒泫然欲泣指著奇怪的胸罩。
“好,不穿。”
“鞋子痛腳,我、我站不住,嗚嗚──”尖細的金色高跟鞋害她搖搖晃晃,疼的直哆嗦。
“我這就叫人去買平底的鞋子。”
“上海的粉好厚好香,我、我一直打噴嚏──”
“我帶了北京的胭脂給你,喏。”
“甯少爺,你怎麽……”挽香怯生生的抬頭看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任性的不可理喻,怎麽甯華雍卻這麽好脾氣,這麽好說話?
他親昵的用鼻尖磨蹭了下挽香柔膩的耳畔。
“丫頭,你想想還有什麽想要的?我一併安排。”
這是他從遙遠北京的深宅大院裡好容易找來的玉人兒,驚慌失措的跟不上這個瘋狂前進的時代,卻又倔強而上進,真叫人喜歡。
他在北京的喜堂上嚇到了她,可他必須要確認,在這兩個一模一樣的玉娃娃裡面,誰才是他曾無意動心的那個。他向來清淡薄涼,唯有教堂外的那一次,是他此生中最大的驚訝意外,她柔軟的身子驚慌失措的撞過來,一瞬間,他的世界被她憑般驚豔。
這個脆弱而聰明的小家夥,該怎樣關愛才好?
長指仿佛無心,輕輕撫上她被懷裡衣裳半掩,卻透出粉膩半圓的雙乳,挽香嚇得跳起來,卻被一把彎折住手臂,牢牢抱回懷裡,軟軟壓上溫熱而貪婪的紅唇。
挽燈呆站在門外,透過一條微微開敞的縫隙看到那男人眯起了清冷而優美的眼,彎身禁錮著姊姊半裸的身體,虔誠的,嬌憐的,吻著她的肌膚,從唇瓣到豐乳。
挽香嚇得掉淚,手腕卻被他收力背在腰後,抖顫如同風中落葉。
“不喜歡麽,不喜歡可以喊停,我不會強迫你。”
妖精一般邪美的男人微微鬆開放肆的紅唇,曖昧的在挽香耳邊吐息,卻沒什麽停止的真意。
上海洋樓的大窗戶外透出躁熱的春日氣息,和濕潤的微風,陽光透過雪白紗簾映在身上男人面上。
流泉一般的長髮微微從他一側的臉頰垂落下來,修長若鶴的潔白脖頸擁有異常優美的喉結曲線,挽香仰躺在地上,抱著層層白紗,看得有些怔呆。
“沒有不喜歡……”
挽香脫口而出,看著身上男人開心的彎起了雙眸,張開雙臂將抱著白紗的小人兒緊緊環抱,冰涼的額頭輕輕抵上挽香的唇。
“以父之名,你是我的。”
他喃喃道。
挽燈握緊手,手心濕滑,幾乎要將門把手拽下來,卻只是僵立原地,看著他俯下柔韌而修長的身體,滿意的在姊姊唇上吮吻了一遍又一遍。
她聽到了自己的世界徹底崩碎的聲音,一片片靈魂崩碎成再也拼湊不完整的碎片。
最後挽香還是沒有穿那個奇怪的胸罩,而是偷偷將寧家當初送來的白色肚兜給穿在裡面,外面罩上了婚紗。
挽香體型生的極好,豐乳玉團,不需要任何托撐就有驚豔的效果,她奮力挺直著背脊,挽著甯華雍的手臂穿梭在花門和酒宴中,上海的婚宴桌桌鋪著白布,團團堆滿鮮花,來客們舉著陽傘開著小車,仿佛在另一個國度。
挽燈悄悄挑了一件繡著金豔菊花的肚兜穿在旗袍下面,豐挺出和挽香一樣的魅惑曲線,惹來那些金髮的洋人妞兒都嫉妒側目。
她卻無意理會,只是仰頭看著洋樓上方三樓,那扇裝飾著花藤的窗。
那扇窗裡,是華雍和挽香的臥房,今日婚宴結束後,就是他們遲來的婚夜。
姊姊,讓我偷一夜吧……
就一夜。
甯華雍的別墅第二層為了招待賓客騰了出來,而三樓的格局則左右完全對稱,他們的婚房在樓梯右側,而左側還有一件大屋,兩個房間是一模一樣的格局和佈置,連傢俱都一樣。
挽燈握緊了手,想起剛到上海,初初打開房間的時候,姊姊驚訝又快樂的表情。
“好大的床!”
她們在柔軟雪白的大床上蹦蹦跳跳,不敢相信竟然有能將人彈起來的柔軟床鋪。
挽香在床上滾來滾去,柔滑的緞子滑過她的皮膚,“真舒服,如果可以,我也要給瑪法和額娘送幾台回去。”
“好啊,想要多大多高的?要不要床頂?再配幾個同樣款式的腳凳?”
甯華雍帶著淡淡的微笑問道,那雙清美的美眸只有看著挽香的時候才會帶絲溫軟。
她倆實在長得太像,甯華雍區分起來依然困難,於是總讓她倆穿不同的衣服。
他的溫柔非常明確,只給挽香。
對於別人,只有微笑裝飾之後的疏淡。
挽燈為了甯華雍,幾乎拼盡了所有氣力來適應這個詭異的地方,詭異的時代,她一聲不吭穿起了奇怪的胸罩和旗袍,登上了痛腳的高跟鞋,喝起了香檳和咖啡,什麽陌生的話陌生的做法她都照單全收,只希望甯華雍看到她的努力,看到她比挽香更加適應這個時代。
原來,她是如此渴望得到他的愛情,渴望得到他的溫柔,渴望他的注視,她在他面前那樣勇敢,那樣竭力討好,卻連一個被施捨和憐憫的物件,都不是。
但姊姊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