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尔说:“丧天良的事,不能干。”
古丽说:“你心眼不坏。”
阿帕尔说:“除非你贱卖。”
古丽说:“你说个价。”
阿帕尔说:“4000,看在老乡的面子上。”
古丽说:“成交,给钱。”
阿帕尔说:“给啥钱啊,咱俩扯平,你把巴郎领走,这孩子留下。你的小巴郎,他不跟我上街讨饭,嫌丢人,还拿把小刀子,捅我,一天到晚在外面玩,饿了就回来吃饭,你还是领走吧。”
古丽骂道:“阿囊死给(脏话),过几天我把巴郎带走。”
当天晚上,下起小雨,阿帕尔坐在小圆桌前喝酒,他教孩子喊爷爷,孩子不喊,他就用拐棍敲着地面说,“以后我就是你爷爷。”
巴郎哼着歌曲回来了,抓起桌上的煮羊蹄就啃,他看到床腿上拴着一个小男孩,问道:“这是谁?”
阿帕尔说:“买的,明天就带他上街。”
巴郎说:“那我先给他化化妆。”
巴郎把手上的油抹到小男孩的衣服上,又把烟灰倒在小男孩头上,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
“这样才像个小叫花子,不许哭。”巴郎拿出一把蝴蝶小刀威胁着。
小男孩惊恐地向后退。
“你叫什么?”巴郎用小刀捅了捅小男孩的肚子。
“旺旺。”小男孩回答,他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却又不敢。
“旺旺。”巴郎重复着这个名字,哈哈笑起来,“你是一只小狗,以后我就喊你小狗。”
“小狗,你从哪儿来?”
小男孩摇了摇头。
巴郎拍拍额头,换了一种提问的方法:“你家在哪儿?”
小男孩想了想:“武陵青年路光华小区四号楼。”他说得很熟练,看来平时妈妈没少教他。
阿帕尔道:“再敢说武陵——”
老乞丐举起拐棍做个要打的姿势:“就抽得你乱蹦乱跳。”
“你妈不要你了。”巴郎说。
小男孩用手背揉着眼睛,呜呜地哭起来。
“那又有什么。”巴郎耸耸肩膀说,“我阿达进了号子,阿妈把我卖了三次,三次。”他向旺旺伸出三根手指,然后他把一个羊蹄塞到旺旺手里。
“啃。”巴郎命令道。
每天,阿帕尔都带着旺旺上街乞讨,旺旺已经彻底沦为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阿帕尔还用白胶、红墨水、棉棒在旺旺腿上制作了几个伤口,这些假的烂疮做得非常逼真,如果放上蛆,抹上一点臭腐乳吸引苍蝇,对乞讨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为经常哭,旺旺的眼睛深深隐在一层阴影里,已经失去光彩。最初跪在街头,神色仓皇,对每个人都有着无法克制的恐惧,然后这个4岁的小孩习惯了、麻木了。巴郎有时也跟着阿帕尔乞讨,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在街上四处游逛。孩子是很容易混熟的,正如两颗星星的光芒是一样的。巴郎有时欺负旺旺,有时亲切地称呼他“小狗弟弟”。
有一天,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这样的天气没法出去讨钱,阿帕尔就躺在床上睡觉,老年人总是睡得很沉。旺旺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些卡片,两块磁铁,几个掉了轱辘的小车,他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塑料小人,对巴郎说:“给你。”
“垃圾箱里捡的。”巴郎不屑一顾。
“给你玩。”
“这有什么好玩的,”巴郎说,“有很多好玩的事,你不知道。我带你去冰窖,天热,那里也有冰。再去游泳馆,我们可以溜进去,从台子上跳到水里。我带你去三元里,看那个骨头女人,她还没死,还要去火车站看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