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人生在世,谁不想轻易一夜翻盘暴富,然而真正暴富的,永远只有庄家稳赚不赔的胜率而已——没钱的赌徒只是炮灰。这点她还算有自知之明。
宣扬闻声挑眉,“我帮你付钱也不赌?”
“不赌。”
舒沅谢绝了他递来的一打筹码,找了个借口,又转身去找早已钻进人群中好半会儿的宣展,“比起这个,我还是去看看你侄子先,别到时候把你们家产都给输光了,丢不起这个人。”
宣扬:“……”
贵宾厅的玩法和外头不同,人也少了很多,大部分都是自包一桌和庄家对玩解闷,为数不多的几张、类似外面大厅那种人头聚集的桌面,多半玩的都是骰子,倒也好找。
不过是最简单的猜猜大小,大家一起图个热闹。
宣展似乎还在那遇到了几个年龄相仿的熟人,大都是和他一样,受不惯顶层那种家长社交的气氛才偷偷跑下来,各有手段,“借”来家里长辈的金卡,手里都一堆花不完的筹码。
“大。”
舒沅走过去,正听见宣展掷地有声的一句。
说完,这少年便笑着随手扔下二十万筹码,扭头看见她来,愈发热情地招手。
“舒,你要不要玩玩看?”说着,他又向旁边人介绍,“this is my friend,shu.”
"girl friend?"
"oh...i mean, you know…i hope so but not yet."
少年人的嬉笑声传到耳边。
舒沅装作没听到,径直走到牌桌前,正好骰盅开出,132小,二十万筹码瞬间被庄家收入囊中。
宣展却依旧浑不在意。
充其量不过和旁边人随口抱怨了两句,扭头又看向她,笑着问:“你要不要也买一把?舒,我这里有钱。”
舒沅:“……”
她垂眼,看了眼牌桌,看了看那把筹码。
她当然知道,来赌场无外乎是为了玩个过瘾,也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然而眼前的宣展和她平时看见的随和相比,似乎又更进一步,突然迈到了纨绔的“地界”,那种随手扔钱,就像路上掉了个一角硬币的态度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她不是没有看过有钱人,蒋家比起他们家绝对不差。
但是她讨厌毫无意义且不带目的的花着不是自己挣来的钱,却嬉皮笑脸的样子,这让她觉得陌生,也开始怀疑这到底是有钱人共同的、无师自通的天赋,还是宣扬无意间随口一提,带着她发掘出他这一面?
无论哪种可能,尤其是后者,都绝不是她愿意见到的局面。
为此,她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误判了错误场景对人的影响。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只会对这些沉迷赌局的赌徒敬而远之,有时一步之差也会带错好孩子。
“你还想玩吗?”她不答反问,“宣展,你这根本只是在乱花钱。”
“舒,我不想听你在这里教育我。”
“我不是教育你我是……”
莫名的。
她看着宣展眼下紧蹙眉头,忽而又想起,自己其实曾经见过richard的太太,也就是他的生母一次。
只是当时对方已经病入膏肓。可看见宣展带来新朋友——还是亚裔的朋友,还是高兴地起身,强撑病体为他们做了一顿饭。
饭桌上,夫人告诉她,自己的中文名叫聂秀。也跟她倾诉,在做母亲的看来,自己的儿子就像一张还没染色的白纸。只希望她作为朋友,能为这张白纸添上一些温暖向上的色调。
【我们把他,把zack,保护得太好了……有时候他单纯得像个白痴,其实不是因为他笨,而是因为他不知道世界的险恶,很容易学好,也很容易学坏。】
【我离开后,也不知道他的父亲还能再继续保护他多久。也不知道他继续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呢?舒小姐,你是zack唯一一个带回家的朋友,看得出来,你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女孩,希望你可以为他的人生留下美好的影响。作为母亲,我提前……咳咳,提前,向你表示感谢。】
想起记忆中那张因为病痛而呈现土黄色的憔悴脸庞,她忽而心头一动,猛地伸手按住了宣展递来的筹码。
“给我吧。”
她说:“走了,宣展,我们不玩这个了。我带你玩别的。”
“玩什么?”
“总之不在这里。赌场这种地方,见识过一下就好了,这里不好玩,是大人乱来的地方。我带你去商场里逛,然后——”
“那我不要。”
“……?”
舒沅一愣。
这是第一次,宣展竟然当面拒绝了她。
“我是成年人了,我有钱,可以玩自己想玩的东西了,”只是拒绝过后,他依旧看向她,“舒沅,我是问你,要跟我一起玩吗?”
*
一直到眼睁睁目睹宣展玩骰子输掉一百五十万,□□赌输两百万,又跑去玩21点,舒沅还是愣着的。
说不清是为宣展的态度还是为说不清的内疚,她甚至马上想到要扭头去找宣扬解围,但是找了一圈也找不到人,最后只能先作罢,继续默默跟上宣展的脚步。
——虽然,其实无非也就是多个人看他输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