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想起了什么,曲偶收敛了笑容,难得叹了口气,又饮了口冷茶,方问道:“外面都传表哥身上的毒被白朗解了,是真的么?”
宋叁一怔,随即笑了,原来祭拜姨母是假,打探消息是真。他拢了拢袖子,温声道:“景期希望是真,还是假?”
曲偶抬起眼,放下筷子:“当然希望是真的,表哥可是世上我唯一的最亲的亲人。”
这句话,前半截说得真心实意,宋叁信,倘若天下还有那么一两个人不希望他死,钱老算一个,曲偶算另外一个,但后半截,也忒肉麻了些,让曲偶还在世的爹听见了,该作何感想。曲偶不希望他有任何事,与稀薄地堪比凉水的血缘无半点关系,而纯粹是为了采薇堂。
采薇堂近些年日渐式微,堂下弟子,年轻些的除了曲偶外,实在没几个能拿得上台面,纯粹靠抱着音玉山庄这条他们自以为粗壮的大腿,才没被仇家荡平。曲偶身为采薇堂少堂主,为了自己门派的将来,不得不天天烧高香祈求宋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宋叁用盏盖拨着茶水:“行了,别嘴甜了。毒解没解,你自己不会看么?”
曲偶点点头:“也是,不然这时候我来不是祭拜姨母,而是瞻仰表哥遗容了。”
宋叁放下茶盏,把珠光宝气的左手收进袖子里:“你说你连日奔波,这次又为了什么?”
说到这个,曲偶的眼睛倏然亮了,一把攥住了宋叁的手腕,展颜道:“表哥,我最近辗转各地,又学了套掌法,十分精妙,配上我们采薇堂摄魂功法,绝对毫无破绽,所以特地来请表哥指点。”
这话刚听了一半,宋叁就往回抽手腕,待听完了,便是斩钉截铁两个字:“不行。”
曲偶转而攥他的袖子,恳求道:“表哥,算我求你。我采薇堂与尸魂谷约战之日近在眼前,表哥不能不帮我啊。”
采薇堂素与尸魂谷不和,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也相安无事许多年,宋叁奇了:“为何缘由约战?”
曲偶一脸的愤愤:“一年前左堂主看上了一个女人,还未等出手之际,尸魂谷的三长老竟用强的,先一步把女人 掳回了尸魂谷,这群老不死的,动什么不好,动我们采薇堂看上的人……”
又是争风吃醋,宋叁觉得额角突突跳着疼。
别看采薇堂中弟子身手一个不如一个,但各式各样的风流债一笔比一笔浓重。
宋叁往回拉袖子,但被他攥得很紧,拉不动,曲偶不依不饶道:“表哥,我们采薇堂弟子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丰神俊朗天下无双,摘获芳心无数,此次竟被尸魂谷那群青面獠牙的老不死抢了先,这根本是骑在采薇堂头上唱大戏,我们不要面子的么?你说是不是表哥?若是让姨母知道了,她的脸该往哪里搁?”
宋叁道:“我娘的脸搁她自己脑袋上,不劳你操心。”
曲偶讨好地笑着:“那是那是……姨母有表哥这样人中龙凤的儿子,大概是张五光十色的脸面,但我们采薇堂不行啊,表哥……哎……表哥……”
见宋叁铁了心,曲偶只得使出杀手锏,双眼微微眯起,弯成一个动人心魂的弧度,那眼神,既深情又无辜。
他的眼睛很漂亮,是玲珑的杏仁状,采薇堂弟子眼睛都出彩,似一泓映着星子的清泉,甘洌又深邃,看着人的时候,配合功法,令人神魂颠倒,诱惑人心甘情愿地陷入其中,随后便任由其摆布。这是采薇堂惯用的蛊惑人心的一套,据说一旦使出,无往而不利。
但宋叁不吃这套,他熟知这套功法时,曲偶还穿着开裆裤,在玩泥巴。
因为他娘曾是上代采薇堂堂主,这种钩心摄魄大法,用得炉火纯青,说句实话,后世至今无人能超越他娘。
每次他娘这么看着他时,紧随而来的便是一句河东狮吼“皮痒了?!”听得宋叁心里直发憷,感觉皮肉阵阵发紧。曲偶用这种水光粼粼的眼神看他,宋叁一点也不觉得诱惑,只想把那碗咽不下去的小米粥扣他脑袋上。
宋叁冷漠吃茶,曲偶失望地收回视线,但仍旧不死心道:“表哥……实不相瞒,这套拳法是我学来专门对付尸魂谷那帮老鬼的,本来准备什么时候出其不意,打得尸魂谷落花流水,这不正好机会送到了眼前,”他顿了一下,春风得意地笑了好一会,才继续拽宋叁的袖子,言辞恳切,“表哥,你不能不帮我啊 ……尸魂谷那一群老不死的天天自称为南疆第二门派,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此战我若输了,那他们可就真的越过采薇堂,成为南疆第二门派了,表哥难道想看到这个场面么,要丢尽姨母在泉下的脸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