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了手指,心里蓦地铺天盖地地充溢满难过的情绪。
“你还想见一见陛下么,如果你想,本王念在......可以安排。”漱王悠悠地道,双手抱胸垂眸睨着她。倘或是这般的容貌,加之她此刻身子虚弱无形中透露出的楚楚可怜,阮苏行动了心也不叫人不可理解。
床边的人却小小声地道:“不必了,他不想见到我......我不想自取其辱,也不想,不想他为难。”
漱王闻言有丝触动,以他男人的角度来看,阮苏行不见得不想再见到司灵都。人么,气怒的时候甚么样的话是说不出口的,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愿意带她去见他。
或许是自己得不到想要的女人,也不想看见阮苏行江山美人事事如意。
有得必有失,万事顺遂的人,老天爷会降罪的。
他在帮他,一颗心全是为的这个哥哥着想。
画贞和漱王说好了,漱王答应今日便送她安全出宫,保准神不知鬼不觉。
事到如今,她期待的不多了,也不敢奢望甚么。就这样罢,离开大明宫,离开姜国,离开这场短暂存在阮苏行的梦境。
她是梨国的公主,只要忘记这一切,未来都会是光明灿烂的,只要把阮苏行忘得一干二净,她就不会有烦扰,也再不必纠结。
宫殿的侍女服侍画贞沐浴更衣,过了一遍水,再吃了点小米粥,她的精神状态分明好了许多。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宫中普通宫女的服饰,只是姜国人风气开放,这胸前露出的肉着实令画贞羞赧无法适从,她戴上画帛,往胸前遮了遮才走出去。
其实给她穿的这一身已经最是只露出个锁骨罢了,外头的女人不定穿成甚么样呢,自然了,这是个人习惯,不好强求的。
漱王站在梨花满头的树下摸了摸下巴,从头至尾打量了她一遭儿,他突然恶趣味地想,要是能让皇兄看见他和他看重的女子在一道儿就好了,做什么且不必说,只怕光是站在一道儿便能气到他了。
他忽觉自己的想法十分孩子气,摇摇头,上前笑道:“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届时即便是本王,要出宫也是不容易。”他转头,“随我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从今晚后,你再也不要回来了。”
“你说什么?”画贞拎起裙角小跑着追上她,清澈的瞳孔像一面镜子,映出他微微拢起的眉心。
漱王脚下滞了滞,转头笑得万分和气,“没甚么,我叫你跟上我,勿要走丢。”
“怎么会走丢呢。”她歪头一笑,眉心的朱砂痣红得妖冶嚣张。
恍若跋涉许久,突然在万里无人踪的雪地里,迎面是一株傲然覆雪的红梅。拥有这般美好的容颜,确实有叫阮苏行今日亲自去太后宫中索要她的资本。
漱王喉口溢出一声嗤笑,太晚了,先带走她的人是自己。他偏执冷清的哥哥,竟然也有迷上女人的时候,不惜惹得母后震怒,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他不信母后的话也罢,她目下的确不在太后寝宫,也并非被太后私自囚禁。
“你适才用饭的时候说,你是双生子中的妹妹?”漱王道,面露好奇的神色,“本王先前便瞧着你不对劲了,你果然是冒充的,你看看你,如果是你姐姐,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决计不会将自己弄到如你这般田地的。”
“我现下挺好的......”画贞没有底气地说,想了想,补充道:“画扇和我不一样,不一样的人,作出的抉择自然不同。”
“也是。”漱王搓了搓手掌,心里却暗道她说得不错,上一个司灵都拥有相同的容貌,却并没有能耐走进阮苏行心里,反而弄得自己眼睛失明,和阮苏行两相厌憎。
然而他也知道,这样的结果不是没有缘由的,上一个“她”,同如今已经获准离开姜国的陈国质子陆庭远感情深厚。这男女之间,还能是什么样深厚的感情呢。啧。
上了马车,辘辘的车轮一圈圈碾过大明宫的土地,他们将要经过一道又一道的金吾卫排查,最终才能离开王廷。
画贞心里有千丝万缕,上车后,像只霜打的茄子坐在角落,她想宫外的哥哥几日联系不到自己一定十分急迫,她真怕他在担忧之中作出甚么事来!
这算是她的后知后觉了,画贞坐直身子,毫不炎热的天气,额间却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慢慢看向边上仿似在闭目养神的漱王,她陡然有些不安,“王爷为什么要帮助我,按理说,我是梨国人,而你是姜国的王爷。你这样帮我,不怕我当真如宫中传言那般,窃取了姜国宝物,你放我,岂不是放虎归山?”
在漱王眼中她才不会是老虎,至多一只有利爪的猫儿。他掀开眼皮微微地笑,与友人品茗一般闲适安逸,突的靠近她,凝神嗅了嗅。
画贞后知后觉地避让,后背撞在车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不要紧张。”漱王喟叹似的,道:“哪有这么好看又香喷喷的老虎,至于放虎归山,你恐怕当不起。”
她听见这话,面色微微不自然,他正了正神色,复开口道:“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只是正巧你现下提及,为了给你一个交待,本王也是不得不说出来了。”
漱王捏起眼前矮几圆形碟子里的花糕往嘴里塞了一大块,“人都有私心,我亦不例外。我帮你,除了看在同你姐姐的交情,还因为,我原本想着,你我是除了太后和陛下以外唯一知晓他秘密的人。”
“他的秘密?”
“是的,可惜知道这秘密的人是你姐姐,并非你。”窗外金丝线一般的光照进车厢,在漱王脸上投下一道长长的横影,“你想听么,陛下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