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这样的人特别可怕?”
容印之吐出一口烟来,终于开了口:“我觉得你话多得可怕。”
小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种场面,他其实比容印之更游刃有余,哪怕听出“有pì快放”这句潜台词,也依然从容不迫地露出一个笑容。
在情场上,他的经验比容印之多出几个次元。
“我今天其实是代替擎森来的。他这个人太心软了,一句狠话都不会讲,那就我来讲——他不会回去的,我也不会让他回去。我很肯定地告诉你,他离开我就立刻去死。”
容印之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字没笑,认真地问道:“所以容先生,即使这样你还是喜欢他,是不是?哪怕有人会因为你而结束一条活生生的命?”
跟小字的见面没有任何结果,他依然没有陆擎森的消息。他骄傲得不肯问,小字当然也不肯说。
回家之后,容印之摆出了所有的收藏,从睡裙内衣、指甲油到chún膏,一件件地换,一支支地涂。涂完了一会儿就卸掉,换一个颜色再来,无论嘴chún还是指甲,很快被他蹂躏得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让自己专心地沉浸在曾经最喜欢、最有安全感的事情里,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自救。
一边做这些事,一边给陆擎森打电话,哪怕一遍遍地听到“对方已关机”也不停,打到手机没电就chā上电源继续打。
“不要咬指甲、不要抽烟”这两条他根本没做到,心底里甚至期待着陆擎森回来斥责他一顿也好。可是抽光了最后一支烟,指甲咬得连指甲油吃进去了,该出现的人也还是没出现,一个消息都不肯给他。
容印之完全的、彻底的,陷入了恐慌。
胡乱地套上衣服,容印之抓起车钥匙冲了出去。他一定要想办法见陆擎森一面,为自己讨得一个答案。
他不知道小字住哪儿,只能去自己知道的地方找:老赵,或者吕想。
临近过年媳fu又待产,老赵的啤酒屋早早就休业了。他便又想起陈自明来,这是他唯一能联系到的陆擎森的朋友。
“哎唷怎么想起给我——”
“知道他在哪里吗?”
“谁?陆森?你问我?我上哪儿——”
“知道文字住哪里吗?”
“谁是文字?哪个文——”
啪,挂了。
陈自明这个气,还以为这是看在陆擎森面子上给自己拜早年来着,谁知一句完整的话都不给听完就挂电话。
容印之继续开车往城外走,要去农庄。
出城的路口遇上jiāo警查酒驾,看了下驾照仔细打量了他很久才放行。容印之一边往前开一边看后视镜,然后找了个僻静的路边停下了。
他怔怔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看了半天。
慢慢伸手抹去嘴chún上的chún膏。又弯起手指看着十根指头上鲜艳的指甲油,突然嘻嘻呵呵地笑起来。
容印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分手,你至于吗?
看到这样的你,你觉得陆还会想跟你在一起吗?
刚才在心里想的什么你忘了吗,你这样的人,不应该跟任何人在一起。
容印之启动车子调头回家。
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一遍,他回到另一个住处去。因为工作耽搁了退租,反倒让他有了一个陆擎森找不到的容身之处。
很久没有打扫,房间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他放下简单的行李,直接躺倒在沙发上。这公寓的地暖是需要自己开关调节温度的,离开之前他关掉了所有阀门,所以现在室内温度很低。
可他连一个手指都不想再动,枕着靠垫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短暂的寻找过程里,他一遍又一遍地,诅咒了陆擎森。
他并不相信小字的那番烟雾弹,陆擎森哪怕被小字缠住也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消息,可是正因为他迟迟不出现,让既不肯相信小字又得不到真相的容印之陷入无法解脱的漩涡之中。
如同十几年前第一次发现自己对母亲的恶意那样,现在他把更大的恶意用在了陆擎森身上。
容印之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绝望。
一边绝望,一边对让自己陷入这种绝望的陆擎森心生怨恨,这两种负面情绪互为养分,不断滋长。他根本无法预测自己会对陆擎森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也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期待陆擎森快出现,还是害怕他出现?
早上醒来浑身酸痛,容印之jīng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因为感冒了还是睡得不舒服。摇晃着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就开始打喷嚏,这才想起来应该开个空调。
把手机充上了电,他从钱夹里掏出只有陆擎森一个联系人的那张sim卡。怕再用定位找到自己,于是把陆擎森的手机留在那个家里,只把卡拿走了。
他不想跟陆擎森一样一言不发就消失,于是把这张卡换到现在的手机里。
迫切地想找个地方喝酒,想了半天,他重新登上论坛联系了“温柔的风景”。没别的原因,风景那里不但能喝酒,还能涂着指甲油和chún膏去喝酒。
临近过年,酒吧没什么人,风景就关起门来只招待论坛内部的“姐妹”。有几个回不了家的,还打算在这儿过除夕。
风景也不会对他刨根问底,只会劝他少喝一点。容印之酒量不好,喝一点就晕乎乎,这个状态的时候他最开心也最放松。感觉勇气充满xiōng膛,想着“多大点事儿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放松就容易喝多,喝多了就无法控制,也不知道自己喝多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抱着马桶吐到站都站不起来,还得让风景给送回家。第二天的头痛yu裂和肠胃不适,会让他反复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喝多了,然后再重复前一天晚上的行为。
酗酒的人大概都是这样养成的坏毛病。
他又跟其他人不一样,无论喝多喝少,他永远安安静静的看不出端倪,冷冰冰仿佛不屑于跟任何人jiāo流。如果不是风景担心他跟着进了卫生间,都不知道他每次会吐得那么厉害,吐完回来还继续喝。
当手机屏幕终于显示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容印之今天的酒刚喝到尾声,已经去吐过一次。
“印之,你在哪里?”
容印之几乎觉得上一次听见这个声音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嗓子坏了,感冒加上连日的饮酒、吸烟、呕吐,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你这几天在哪里,在做什么;
你跟小字之间如何了;
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吗。
他是想问这些的,可是在这之前他更有一大堆乌黑的语言要倾吐出去,根本不想听陆擎森的解释。
“陆……”他努力地让声音听起来清醒而清晰。
“出了点状况我回来晚了,对不起印之,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陆擎森语速难得地很快,而且焦急。容印之心中升起一股复仇一般的快意:你体会到了吗?陆,你体会到我这几天的心情吗?
“陆,给我点……时间,我们……晚几天再见。”
“印之……!”
容印之按掉电话,蜷在酒吧的单人沙发里不知道是哭是笑,最后bào出一声“去他妈的”和几声沙哑的嘶叫。
“红印,你别这样啊……”“温柔的风景”脸上写满担忧,一下一下抚着他弓起来的瘦削脊背。
“管他干吗呀?让他喝死呗。”
“老子最美”是风景这里的常客,一贯的冷嘲热讽在看到容印之的时候就变本加厉,“无病呻吟,pì大点事儿弄得跟世界末日似的,你演偶像剧呐?”
“最美你少说几句行不行……”
“不行!少说我会死!”最美把脚蹬在桌面上,露出一截穿着丝袜的小腿和漂亮的漆皮绑带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