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猫儿撞入了嬴晏怀中,差点将人撞个仰倒。
嬴晏拎着它抱在怀里,圆滚滚一团,雪白的毛发毛茸茸,一双猫眼儿湛蓝剔透,好似一对品相极好的宝石。
嬴晏心头一软,笑嗔道:“哪儿来的小野猫。”
猫儿拍爪:“喵。”
嬴晏伸指戳它软和的肚子,忽然瞥到背上有一块毛发湿润,她若有所思,缓缓抬手,指腹揉了下后递到鼻尖,隐隐约约绕着点儿酒香。
原来是这猫儿撞洒的酒,嬴晏恍然大悟,笑问:“你这猫儿怎么也贪杯?”
猫儿舔了舔爪子,睁着一双无辜的湛蓝圆眼看她:“喵。”
怀中的触感软和,在料峭春风中分外温暖,嬴晏忍不住伸了手掌在它脊背上轻抚。
“以后万不可乱跑。”嬴晏一边顺毛一边警告道:“这边贵人多,若是冲撞了哪个脾气不好的,会捉你回去关笼子里,剁猫肉吃。”
说到后边,嬴晏朝它凶巴巴比划。
猫儿听不懂,窝在她怀里,半眯着猫儿眼,舒服地享受她的伺候,奶声“喵”了下。
彼时,谢昀刚换好了衣衫,推开屋门往外走,遥遥地就瞧见一身子纤弱的男子坐在望仙亭栏杆上,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猫儿。
虽是男装,身姿却像极了女子。
她低着头,露出半边白皙的脸颊,搭在猫儿脊背顺毛的手指秀窄修长,十指尖尖如春笋。
有些眼熟,猫儿和人都眼熟。
谢昀半眯了眼眸,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若有所思。
感受到有人注视,嬴晏乍然抬头,视线中便闯入一位身穿月白缂丝鹤纹锦袍的男子,眉眼精致,容貌俊美,一双内勾外翘的漆黑眼眸幽凉,十分惑人。
这衣衫,不就是方才遥遥一见的顾与知身上所穿的那件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嬴晏心里欢喜,便站起身,弯着抹友好微笑朝他走过去:“顾大人。”
顾大人?
谢昀听此称呼,神色古怪了一瞬,看向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嬴晏一向对危险敏感,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还没来得及细想,怀中的猫儿倏地炸毛,尖细“喵”了一声,一下子窜出老高,跑得无影无踪。
一时惊变,嬴晏愣住,偏头望着窜入草丛不见的猫儿,颇为不知所措。
谢昀垂眸打量着她,这人和凉亭中女子身形有几分神似,声音也像,但身量颇高,差了不少。
嬴晏转过头,朝他尴尬一笑,声音歉意:“猫儿不懂事,让顾大人见笑了。”
谢昀知她是真的将自己认错了,竟然没纠正,而是问了一句:“你的猫?”
不知为何,嬴晏从他声音中听出了飕飕凉意,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方才这只猫打翻的酒盏不会是顾与知的吧?
意识到这一点,嬴晏当即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我的,方才在亭中遇到的小野猫。”
谢昀“唔”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偏过头望向不远处的凉亭,神色莫测。
嬴晏低下了头,不显地蹙了下眉,觉得心里怪怪的,此人气势颇为阴沉,似乎和传闻中温雅端方的顾与知不太一样。
难不成传言有误?
只是已经打了招呼,也不好不告而别。
“在下嬴晏,久闻顾大人雅名。”嬴晏抱扇行礼,神色从容。
谢昀闻言偏过头来,微微眯了眸子,眼神落在她脸蛋半响,毫不遮掩,直看的人头皮发麻。
嬴晏一颗心怦怦直跳,方才可是说错了什么?
眼前人这张艳艳灼灼的小脸和苏蕴禾像了六七分,和她兄长嬴柏也像,谢昀视线下滑,再瞧她身上衣衫,是宫里才有的料子。
原来是十四皇子嬴晏,嬴承毅的儿子。
嬴晏不明所以:“顾大人?”
回想着梦中的场景,谢昀忽然振袖抬腕,捏住下颌角将人拉到面前,看了个仔细。
嬴晏大惊,正要抬手推人,瞥见那双幽幽凉凉的黑眸时,动作一僵,如同被盯上的猎物一般,周身恍若坠入寒窟,动弹不得。
她缓缓收回手,只能在心里疑惑且愁,这顾与知未免与传闻太不相符。
离得近了,可以瞧见他右眉眉骨处,眼尾上方,有一道细小的淡淡疤痕,平添戾气。
嬴晏心慌如鼓捶,唯恐被人发现异样。
她紧张地攥起指尖,面上挤了抹僵硬笑容,强做镇定:“顾大人这是作何?”
谢昀垂眸看她,扯了一个稍显恶意的笑容: “我不姓顾。”
嬴晏眼睛睁大,听他又道:“我姓谢,名昀。”
眼前人惊讶而意外,唯独没有恐慌,谢昀垂了垂唇角,不太满意的模样。
谢昀的视线从她白皙脖颈上划过,那里有喉结,再往下便是平坦的胸口,不见起伏。似乎的确是位男子,和凉亭女子像也不像,
嬴晏神情僵硬,艰难地垂下眼眸,余光扫到腰际,那里挂着一枚金制盘龙纹令牌,可先斩后奏,腰间还别着一柄长刀——雁翅刀。
除了神鸾卫指挥使,燕京内几乎无人再用此种形制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