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父皇一副风流多情样,但一向心狠,不然这些年,她那些兄弟姐妹们,也不会死的死,贬的贬。
而且整日里小心翼翼地捂着女子的身份,她也厌烦。
陈文遇心思细腻,没忽略她声音里的焦虑,衣摆一展,直接屈膝蹲在了她面前。
“殿下莫要忧心,”他握了握她微凉的手,语气安抚,“有我在,断然不会让你有事。”
陈文遇的声音不似寻常男子般低沉浑厚,却异常清澈细雅,如溪水娟娟流过,伴着簌簌风吹花叶的响儿,足以抚平心中所有不安。
嬴晏偏头看他,只瞧见一张清俊的脸蛋,枝杈树叶的阴影落在身上,正好掩去了他眉眼阴霾。
“我相信陈公公。”
嬴晏娇美眼间弯了笑意,忽然道:“陈公公,我这算不算是好人有好报呀,竟然随手一救,便能救出一权势滔天的内官来。”
陈文遇颔首:“自然。”
闻言,小姑娘眉眼愈发舒展,焦虑退去,其实她觉得她也不是那么孤独无依,至少身边还有陈文遇。
陈文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她冰凉的小手往怀里塞了塞,说:“春风料峭,我帮殿下捂一捂手。”
对于嬴晏而言,已经十分习惯,自她十二岁起,陈文遇便跟在身边伺候,如兄如父,如师如友。
陈文遇轻柔捂暖,动作十分熟练。
嬴晏小声嘟囔:“陈公公,若是我以后出宫立府了,你也常来看我好不好?”
本朝皇子,无论是否受宠,都于十六岁封王赐府邸,不过是有无封地和封地富庶与否的差别。
若是她的身份瞒得住,应当今年就能搬出宫了。
陈文遇笑应:“好。”
说这字时,他心情颇好,其实有时候,他心里也会卑劣的想,若是嬴晏永远只是不受宠的十四皇子,那她就只是他一个人的,就像现在这样,如金屋藏娇一般。
身世坎坷之人,本就应该相依不是么?
嬴晏不知他心中所想,微微偏头,吹落肩头雪白花瓣,转头间,视线划过他左袖上的三道莲花纹,停顿了一下。
她忍不住道: “陈公公,父皇性情难以捉摸,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陈文遇淡淡“嗯”了一声。
见人不以为意,嬴晏有点着急,声音愈发关切,“司礼监与东厂权力更迭血腥,刀剑上舔血,自设立以来,很多人在里头丢了性命,陈公公,你在宫里没根基,万事小心为上,不可强出头。”
“知道了。”陈文遇朝她笑笑,视线落在她脸蛋上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姑娘生的容貌娇美,有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朦胧醉人。
只是她的眼睛太澄澈干净了。
陈文遇的心颤了一下,垂下眼帘,掩了所有情绪。
嬴晏刚要再说些什么,陈文遇忽然站起了身,转身背手,看向宫门方向。
她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不多时,就瞧见一位红袍太监领着五六个蓝袍宦官入了昭台宫。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明晚见~
第4章
领头的太监嬴晏认得,他名叫李才秀,是针工局的掌印太监,身上穿的衣衫同陈文遇相似,只不过袖口没有黑色锦缎绣蟒纹,左臂衣袖处亦不见三道莲花纹。
这是普通四品内官同司礼监四品内官的区别,亦是同东厂宦官的区别。
嬴晏神色微微惊讶,昭台宫冷寂,少有人踏足,这是哪阵儿风把李才秀吹来了。
李才秀行礼:“老奴见过十四殿下。”
嬴晏微笑:“李公公不必多礼。”说完,她偏头看了眼陈文遇,这是沾了他的光吧?
正如她所料,李才秀朝陈文遇打招呼道:“陈公公也在这里啊,真是巧了,我正来给十四殿下送春衣。”
陈文遇笑道:“李公公辛苦,亲自跑一趟昭台宫。”
“都是分内的事儿,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李公公一副慈蔼老实的模样。
“……”早不来晚不来,踩着傍晚陈文遇在的时候来,还不是特意的。
今年的春衣早已经按照分例送到昭台宫了,这些是额外的衣衫吧?
嬴晏眼神扫过那些衣衫,一看便知料子和做工都是极好的,李才秀这是搞哪出儿呢?
李公公微胖的面容亲切,偏身让出身后的宦官们手里端着的衣衫:“十四殿下,这是今年宫里入的最好的云锦与蜀锦,裁制了十二件春衣,穿在身上既挡寒又透气,软和舒适。”
说这话时,他一直留意着陈文遇的神色,见他神情满意,李才秀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嬴晏不戳穿,只一副欣喜模样收下:“真是有劳李公公了呀,还惦记着本宫。”
李公公谦辞道:“哪里哪里,这是十四殿下应得的,殿下若是喜欢,老奴就安心了。”
早两年时,常有捧高踩底的宫女宦官们克扣昭台宫的分例,平日里用的东西,都得花大银钱去打点。那时嬴晏常想,她若出宫立府,日子得比住在这宫里处处受限舒坦多了。
直到去年陈文遇调到御前伺候,克扣分例的事情才渐渐少发生,甚至有不少宦官有意讨好昭台宫。
宦官间也有派系争斗,礼尚往来,利益相诱早是寻常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