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黑色猪食桶的吉祥妈准备离开猪圈,临走前她透过木栅栏门看了一眼那二头白色的猪,二个家伙正在眼巴巴的看着她。那眼神就像是婴儿看着妈妈的**。白猪的眼珠子是深黑色的,傻呆呆的二头白色的家伙甚是可爱。吉祥妈妈一肚子怨气无处泄,把猪食桶狠狠的甩过去,黑色的猪食桶甩在了猪圈的木门上弹了一下慢悠悠的滚到了另一边上去了。二头猪吓得一哆嗦接着又继续看着她。可是这么一甩,猪食桶里剩下的残渣都飞溅到了吉祥妈的身上,脸上,头上。浑身上下都是猪食味的她停了那么二秒钟不到,她想她的卡也一定是溅到了,她的塑料红卡上闪着猪食。吉祥妈随手捡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子照着二头白色的猪就轮过去了,还没等棍子挨到猪身二头猪就跑到猪圈里头去了。吉祥妈正准备飞身跳入猪圈,她几乎已经站在了猪圈的墙上,她要拿木棍子狠狠的打那二头白色的猪。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汽车笛声,吉祥妈妈认得这汽车笛声,是她的鹿哥那辆白色的越野车出来的声音。不,她能分辨出来这是鹿哥的手按出来的汽笛声。怎么办?翻猪圈翻到一半的吉祥妈腾的一下跳了下来。此时她的衣服上除了猪食还沾满了猪圈墙上的土灰。她这时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想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只不过汽车的度可比钻地缝快多了。再说那里来的地缝,自己现挖一个也来不及啊!其实她应该蹲下来坐在猪圈墙角落里头躲一躲,但是她知道那白色的车里头是她的鹿哥。是会让她眼里闪着光的鹿哥啊!虽然她一身猪食味,可是她也不想放弃这个与鹿哥见面的机会啊!或者她实在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也反应不过来是该躲起来还是就这个样子让她的鹿哥看到她。身上虽然溅到了猪食,脸上应该是干净的,她飞的用手撸了一下头,动作之快就像没有一样。之后缓慢的沿着墙边走过来,她计算着度与时间,这样走到她家大门口时应该正好离她的鹿哥是最近距离。鹿哥刚刚打开车门走下来,她就差一步到门口,一切如此完美。
吉祥妈妈的心已经到嗓子眼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脸颊绯红,走路的姿势跟提着猪食桶去的路上俨然是二个人。她更不知道她的脸上是溅到了猪食的,只不过不多,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此刻她根本闻不到自己身上的猪食味,不,此刻她早已经没有了嗅觉,只有视觉。她眼里全是那辆白色的越野车,她的二个瞳孔各有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她不知道是自己的瞳孔再放大还是那辆车在放大,总之那辆车变得好大好大,好白好白。
车门打开了,吉祥妈妈的鹿哥从里面一撇腿走下来了。那样子就像是从房车里走下来要走红毯的好莱坞的电影明星。鹿哥乌黑的头,挺直的腰身,最关键的是那白皙的皮肤。都是村里人,凭什么他就可以这么白呢?吉祥妈妈本不应该走过去,她想走过去她的鹿哥看到了她就会跟她打个招呼,起码说一句:干嘛呢?这些年他每次见到自己都会这样说的。不过距上一次见面有快三个月的时间了。刚入秋的太阳很快就把吉祥妈妈身上的猪食烤干了,准确的说应该是蒸了。吉祥妈妈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周围都是蒸了的猪食味,就像蒸肉包子一样,包子周围散肉味和面味的包子味。但是她依旧还是闻不到的。
吉祥妈妈就要成功亮相了,亮在她朝思暮想的鹿哥面前。她的心脏已经砰砰的快要跳出来似的。她想一会儿那颗心还有她的人就要一同跳到鹿哥的面前了。正在此时白色越野车的另一扇车门也打开了,下来一位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墨镜的时髦姑娘,那姑娘长的可是真好看啊!大红嘴唇衬的她擦了粉的脸更白了,比吉祥妈妈的鹿哥还要白,这二个白人陪着这辆白车,还有今天的大太阳光,他们二位就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男女主角一样闪耀。不,简直就是光芒四射,像二个光体,闪的人不敢靠近。
那女的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光滑的像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她没有卡,除了光溜溜的头啥也没有,连扎马尾的皮筋都看不到。细看她的马尾辫扎的跟吉祥妈妈所以为的,平时看到的马尾辫完全不一样。那是因为她的马尾辫不是自己扎的,而是在易州的廊里扎的。
下了车的鹿哥扭头看了一眼吉祥妈,看了一眼,就一眼,这一眼有一秒钟还是一秒半已经不重要了。吉祥妈瞳孔里的白车一下子变成了鹿哥的眼神。鹿哥的眼神就这样刻在了吉祥妈的瞳孔里,从此以后吉祥妈的眼神就开始不大好了。吉祥妈知道马尾辫的姑娘透过她黑色的墨镜也看了她一眼,即使隔着墨镜她也看到了她看自己的眼神,不过吉祥妈在乎的不是她,而是她的鹿哥。她的身体是完好的,看着没有任何变化,不哭不笑毫无表情,也站的直直的,没有丝毫倾斜。只是她的手心开始不停的冒汗,就要嘀嗒下来了。她攥紧了自己的手想尽快离开,回到自己家里的那扇木门后面去。这辈子都不要再出来了。
等到吉祥妈可以大口呼吸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自家的院子里的一张破旧的椅子上。她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走进自己家门的,如何坐到这张椅子上来的。那椅子是她奶奶曾经做过的,一张老式的高背实木椅子,像是国王做的那种椅子,椅背很高,有精美的雕花,放在这个院子里很是突出,红色的漆早已经斑驳不堪。因为木质好所以特别结实,至少得有百十来斤重,总是纹丝不动的在那里。这椅子曾经是一对,是吉祥妈的奶奶的嫁妆。另一把在某一年的寒冬让吉祥的姥爷当柴给烧了。这把为什么幸存下来谁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吉祥妈的奶奶生前每天都坐在上面。反正它就是一直在那个院子里,那个位置,春夏秋冬,日晒雨淋从来没有移动过。平时基本没有人去坐在上面,吉祥妈妈也不会。今天她坐在了上面,她第一次体会出这把椅子的妙处,人坐在上面真的会像一位“国王”。靠在高高的椅背上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人的肉身好像被整张椅子包裹着,肉体跟木头的紧紧贴在一起,木头给人的踏实感,真实感吉祥妈第一次有所体会。她此刻太需要这种感觉了。她把二只手掌紧紧的贴在椅子的扶手上,宽大的圆弧形的扶手紧紧的贴合着她的冒汗的手心,汗水渗透进木头的纹理,像是手帕擦干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