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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吉祥的黑驴 > 一

村子里的女人们看到吉祥爸都会绕着他走,因为他身上有一股特别的男人气味,就像是一个烧的旺旺的大铁炉子,女人从他身边经过都烤的慌。吉祥爸长的不算高大,但是身体粗壮敦实,尤其是那一双大手,能把人掰碎了。平头黑脸,二只眼睛可以出闪电一样的光,能把人看穿了的那种目光,他看人的目光是不躲闪的,想看谁就直直的看过去。人们都会拒绝与他四目相对,人们都不喜欢那种被看穿了的感觉。特别是女人们。腰那么粗,腿那么粗的鬼旦媳妇也是一样的绕开一样的躲闪着吉祥爸。鬼旦没事就在自己家和吉祥家中间那条小道上转悠着,张望着。看到吉祥爸就说:“把你家的梯子接我用用,我媳妇要到房顶去。”吉祥爸知道他家里明明有梯子,可是他就是要借他的梯子给他媳妇上房。每次吉祥爸都从嘴里平稳的回三个字:“自己拿。”吉祥爸就这样看着鬼旦扛起他的梯子去给他媳妇上房用。梯子拿走以后是不还的,得去要,等吉祥爸要用的时候就得去要了。他走进鬼旦家的宽敞的院子里,水泥地面铺的平平整整,平整的像旱冰场。房子修的也是结结实实的,结实的好像永远都不会坏掉一样。只是这院子里被各种杂物塞满了,看着乱七八糟的,玻璃窗户上也是蒙着一层土灰。不,不单是窗户上,好多地方都是蒙着一层土灰,一层均匀无比的土灰。平整的水泥地面上也是,只是玻璃窗上看着更明显一些。右边的房子前晒着鬼旦媳妇的大裤子和大花衬衫。

鬼旦媳妇明明看到吉祥爸进来了但是依旧一声不吭的忙活着手里的活,对了,好像还真没怎么听过这个女人说过话。她来到这个村子里,来到鬼旦家已经有三年了吧?几乎不跟村里其他妇女们结交,也不去参加什么活动,能躲就躲。偶尔别家婚殤嫁娶这类事情她多半也是不去的。去过的也就是鬼旦那几家亲戚家里打些下手,完了也是匆匆回来。她于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像个外人。

命比石头还硬的吉祥的奶奶一直活到了九十七岁零七个月零七天,那时候吉祥爸早就不在了,吉祥也不在了。可是这个女人依然活着,依然不下床,依然屎尿臭哄哄一屋子。吉祥妈总是摇头兴叹:“命真硬啊!”吉祥姐打从记事起从来不去她奶奶的那间屋子里。她总是把饭菜像扔垃圾一样的扔过去的,样子犹如喂狗。去吉祥家不熟悉的人冷不丁的总是要被吓一跳。走进院子里,右眼余光浮现出一团凌乱雪白的头在那间屋子里的窗户里。吉祥奶因为长年不出屋见不着太阳,皮肤也是惨白,加上那坚硬蓬乱的白,样子可想而知。她几十年坐在炕上,面朝窗户,面色青黑,目光如炬。有人说还没进大门就能听见吉祥他奶的呼吸声和屁声,呼吸声完全不能相信那是人出来的,说狮子老虎有点夸张,但也肯定是一种别的什么生物,反正不会是人,更不会是一个女人,老人。屁声就不说了,实在是响的不行,也实在是臭的不行。还有人说看见过那屋子里有女人用过的那东西。对这屋子里的,吉祥奶奶总是有着一股邪乎的传说在整个村子里飘荡。因为这是一个几十年没有出过门的女人,村子里见过她的人也都已经老去或者死去。即使见过的也多半都忘记了她的模样,她似乎是一个幽灵般的存在。

这些年不管谁走进吉祥家这个院子里,吉祥妈都会满面春风的迎出门,从眼角的几道褶迎到了一脸褶。动作无比娴熟的把你拉进正房坐好后端茶倒水东拉西扯。她哈哈的大笑声是为了掩盖吉祥他奶的呼吸声而练出来的。你已经很难听出来那笑声是真的假的,感觉吉祥妈的身体里的某一处也有着一个开关,只要她家来人了,那个开关就打开了。笑声也像是早已经录好了一样一阵阵的出来了。她的笑声是一段一段的,一节一节的,有时候忽高忽低,高的时候听着像公鸡打鸣,低的时候真为她捏了一把汗,好像下一口气就要出不来了。听着的人开始不太适应,不过听多了也就那样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了。总之就是那几种笑声反复的播放着,循环着。

吉祥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无论雨雪风霜,任谁也拦不住他。有一次那雨下的如同天漏一样,几天几夜都不停,吉祥妈拦住又要去河边静坐的吉祥:“不去了,不去了,那黑驴不在了你看不见了。”在这之前吉祥已经在雨里出去二回了,现在身体还是烫的。吉祥没有任何反应独自走出了门,外面的一切:大雨,乌云,风,对于他就是根本不存在一样,还有他妈妈的阻拦。谁也不知道吉祥到底为啥要到河边坐着,半天半天的坐着。开始大家说那是因为河对岸那头黑驴,吉祥要跟黑驴说话啊!可是黑驴并不是天天都在对岸,但吉祥却是天天在黑驴的对岸。

吉祥妈拦不住吉祥,大雨拦不住吉祥,吉祥独自一人出门了,吉祥妈把伞放在了吉祥手里:“这傻驴!”目送走进大雨里吉祥,她想起来到这个村子里那年是个春天,一个明媚的下午。她想着那天的阳光看着眼前的大雨。

吉祥妈也不知道自己是那天来到这个世上的,家里人只记得大概是八月份,具体日子根本没人知道了。唯一知道的人吉祥妈的妈,也就是吉祥姥姥在吉祥妈出生的第二天就死了。吉祥姥姥生了三个姑娘,前二个都长的又高又大,都在十七八岁嫁人。大女儿,也就是吉祥大姨嫁的最远,嫁到了藏族地区,那男人家里有无数头牛羊的和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场。每头牛羊都是壮硕的生机盎然的。但是牛羊的主人吉祥他大姨父长的确是又黑又瘦,站在吉祥他大姨身边整整小了一大圈。吉祥见到大姨的时候大姨浑身上下挂满了黄金饰,还镶了一嘴的金牙。吉祥大姨见到吉祥笑的满脸褶褶,黝黑的脸上,雪白的眼白,露出了一嘴的黄灿灿的大金牙,把吉祥吓的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不过吉祥吃了好多大姨拿来的半只羊。那羊肉十分美味,加点花椒大料用清水一煮蘸着辣椒面那么一吃,那香的可了不得了。吃的吉祥不停的傻笑,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手不停的抹嘴巴周围的羊油。吉祥大姨看着吉祥的样子甚是开心,二人面对面的傻笑着,都笑的停不下来。不同的是吉祥嘴里是一口雪白的大牙。因为肉实在是太香了,所以吉祥也不在意大姨那一嘴的黄灿灿的大金牙了。吉祥除了不停的吃还想着这真的是羊肉吗?为啥跟上回他爸爸带回来的羊肉不一样呢?大姨家的羊吃的是什么草?大姨家的羊也镶金牙?

吉祥吃了多少羊肉记不清了,吉祥妈好几次想阻止他继续吃都被吉祥大姨阻止了:“吃,下次我过来带上一整只。”看着大姨的大金牙吉祥脸上又露出了一般人露不出来的那种满足感。虽然晚上他还是做了噩梦。梦见黑洞洞的天地间只有二排大金牙上下左右的来回闪耀并着冰冷的金光。大金牙中间是另一种黑色,一种更黑的深黑色,深不见底的黑,恐怖的黑。吉祥记得那种黑色他只在埋葬他爸爸的那天见过一次,就是在装着爸爸的砖红色的棺材被放进挖好的坑里后出现过那种黑色。那一刻他突然知道他再也听不到有人会叫他的真正的名字“吉祥”了。再也不会有一双大手会迅的拦住想要给他一巴掌的妈了。再也不会吃到爸爸从远处给他提回来的羊肉和羊肠子了。再也不会有人带他上山去认识各种植物了。爸爸走了,走到那深黑色的里面去了,再也不会带着他在下完大雪后一起追寻狼的脚印了……

因为羊肉实在是太香了,无比满足的吉祥以为给自己吃肉的大姨会跟他爸爸一样叫他:“吉祥。”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完美了。

大姨张开她那黄灿灿的嘴巴:“傻驴,香不香?”

吉祥突然停止了咬动的口腔,他把嘴巴里的还没嚼碎的羊肉一下子吐了出来,吐到了地上。吉祥妈妈以闪电的度一个巴掌就扇过来了。吉祥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他知道他要吐了,胃里的羊肉就像是一群在羊圈里横冲直撞的小羊一样在找出口。他一点也没有想要控制的意思,他只想帮胃里的那群“小羊们”找到出口。吉祥一动不动的开始吐,那吐出来的羊肉还没有变质,依旧散着它们本来的味道。周围的人都乱了套了,各种喊叫着,打骂着。吉祥妈妈可能是因为吉祥的样子实在太脏了,没有在用手去扇他了,而是找来了一个木棍照着吉祥的脑袋就下去了。吉祥姐姐拉起吉祥:“傻驴,赶紧滚。去河边找你的黑驴去。滚啊!”可是此刻的吉祥已经满脸是血。那雪流进了他的眼睛里,嘴巴里,最后直接顺着脖子淌进了他的肚子上,大腿上,脚趾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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