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梁禾近一个月来第三次流鼻血。第一次是和秋云在大同的招待所,第二次是他从十里河游泳回来,第三次便是今天了。这么频繁地流鼻血,他长也有些意外。
秋云掏出手绢,让他捂住鼻子,又带着梁禾到河边,用凉爽的河水拍他的脖子和额头。
“不碍事,”梁禾仰着脖子安慰她,“夏天太热了,容易上火。”
“你以前也这样流鼻血吗?”秋云问,她记得在大同的招待所,梁禾也流了鼻血。
“那倒没有,”梁禾说道,“大概是没有遇到你吧。”
秋云抿嘴笑,“流鼻血了还嘴贫。好点了吗?”
梁禾静了片刻,才道,“还要等一下。”
秋云问:“你会不会贫血?”
梁禾笑了:“你看我像吗?”
“如果血小板太少,凝血功能就不好。你去检查过吗?”
梁禾笑意更深,“瞧你严肃的样子,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回去吃个西瓜就好了,不用那么紧张。”
“那你最近是不是蔬菜吃得太少?维生素不够也会影响止血功能。”秋云仍是担心。
“我都记住了。开学都会有一个体检,到时候我注意一下。可惜的是这枚印章,刚拿到就弄脏了。”
梁禾手里还拿着秋云送他的印章,血印仍在,看上去有些可怕。他正准备用自己的t恤下摆当做帕子去擦血迹,秋云抢先一步拿过来,蹲下身,在河里洗了洗。
“你看,这不就好多了。”
表面的血迹没有了,但有的顺着石头的纹路渗了进去,已经洗不掉了。
“以后反正印泥也会是红色的,不影响使用。”秋云抹了抹上面的水,递给梁禾,“如果你真的很介意,我重新刻一个给你。”
“那倒不用。”梁禾接过印章举到眼前,顺光的角度,血丝在石头里越发明显,他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此刻却觉得这血丝格外刺眼。
但他仍故作轻松地说道:“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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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自由的暑假终于结束了。
刘玉锦和常欢从大同回来后,就直接回了家。开学寝室四人聚在一起,好久不见,分外亲热。秋云绘声绘色地说起司马峰专程赶到大同来照顾王晨,其他二人听得既羡慕又眼红。王晨威胁秋云,说你适可而止啊,不然我就把……话未说完,秋云就借花献佛给王晨嘴里喂了一颗常欢从家里带来的大白兔奶糖。四人闹作一团,好不热闹。
王晨的脚伤还没好,上下课都需要借助拐杖;不上课的时候基本待在寝室,其他三人轮流给她带饭。她洗衣不太方便,秋云就帮她一起洗了。王晨觉得不好意思,说不用不用,她自己可以洗,实在不行,也可以周末带回家去洗。秋云才不和她客气,端着盆子就往水房走,远远传来一句,这是她应该做的。
王晨有些莫名:……应该做的?
开学学校安排有体检,研究生先体检。秋云还惦记着梁禾流鼻血的事情,关切地问梁禾体检结果,梁禾告诉他各项指标都合格,身体十分健康,她才微微放下心来。过了两周,轮到她们大二年级体检,秋云各项指标也十分健康,但这个健康却让她感到万分奇怪——邱正宏说,邱晓云的脑子里有一个脑瘤。可她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先不说她这个邱晓云身体能吃能喝、气色红润,也不说她几乎没有感觉过自己脑袋痛过,就连医院的体检指标,也完全呈现的是健康青年一位。她不得不对邱正宏的说辞起了疑心,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还是他们都没错——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秋云怀着疑问偷偷跑到医院,说自己一年前被足球踢过,脑袋时不时疼,要求做一个脑部ct。这个年代懂得主动做脑部ct的人并不多,医生上下打量了这位白里透红的少女,再看了看手里一串正常的指标,说你是不是学习太累了,一年前被足球踢了,不会现在才脑袋疼,建议她就回去多休息休息。秋云不肯走,当场就捂着脑袋说,好痛好痛,呀,什么声音,我还能接受外星人电波。医生吓一跳,立马给她做了ct,结果一出来,正常脑瓜一个,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有。秋云不相信,反复问了几次,真的没有吗?没有脑瘤什么的?医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要不你去试试别的科室,比如精神病科?
秋云尴尬地笑笑,拿着诊断结果溜了。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疾病,没有脑瘤。
那邱晓云之前的疾病是不是误诊?她也许根本就没有患病?那邱正宏搞的这一套灵魂穿越,是一场大乌龙?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邱晓云不会六年后在1994年死于脑癌,还会活蹦乱跳地活下去?
想到这一点,秋云忽然觉得前方道路一片通途,未来阳光无比灿烂。
当下之急,就是等到邱正宏回来,跟他确认这件事情。
可邱正宏究竟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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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正宏去了未来。
他去了很多未来,去了未来的未来。他不死心,如果就是让司马秋云和邱晓云单纯地换回来,他的孙女邱晓云还是会因脑癌而死去。他见到装着秋云的邱晓云身体后,发现有秋云寄宿的邱晓云身体比以前健康许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重新点燃了他寻找治病之路的希望。如果她们互换回来,他的孙女体质不再那么孱弱,是不是就还有希望?
这里面有太多的玄机和奥妙,他一定会找到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于是他不停地穿梭、穿梭。
他终于摸索出一条这个平行空间的游戏规则,可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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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秋十月来临之际,司马秋云终于在四合院等来了邱正宏,而这时的邱正宏,让她惊讶地足以吞下一个水煮蛋。
原先英俊年轻的脸庞爬满了皱纹,原先英挺矫健的身姿向前佝偻,原先神采奕奕的眼睛变得浑浊,秋云几乎认不出他。
“你……你这是怎么了?”她顿在原地,不敢向前。
邱正宏叹气朝她摆摆手,示意说来话长,让她先坐下。
邱正宏告诉司马秋云,这几个月他都在来回地穿梭于各个平行空间,试图让她和邱晓云换回来后,让邱晓云再次置换——这次是身心一体的置换——去未来医好疾病。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秋云迫不及待地打断。
“我有两件事要郑重地告诉你,”秋云神情庄重地看着他,“一,我去做过检查,这个脑子里没有脑瘤。二,我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