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泡在澡桶里洗澡这样的奢侈行为,钟庆然从不提倡。山路艰难,哪可能携带澡桶这么笨重的家伙什?
一到地方,钟庆然也顾不得其他,端起木盆,便去架在火堆上的大锅中,舀了小半盆热水,用凉水兑好水温后,就着有限的条件,拿着浸湿的帕子擦了擦身体。
简明宇从行囊中,翻出一身干净衣裳,放在床铺边,随后拿过钟庆然手中的帕子,帮他擦背,同时问道:“之前下崖时,是不是碰上事了?我看你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
钟庆然转过头,神情专注地看着简明宇,眼底透着淡淡的笑意:“那个凸岩地方太小,连转身都得小心再小心,我采雪莲时,高兴过了头,一不注意,差点就一脚踩空,放心,没有下回了。”
钟庆然没有隐瞒的意思,这次他会这么莽撞,也是仗着身上缠着结实的麻绳。有这一道保险在,行为上潜意识里就会体现出来,要是将缠在他身上的麻绳取下,打死钟庆然,也不会不注意脚下的情况,没谁不珍惜自己的小命。
简明宇没说什么,钟庆然却感觉到,他说出这一事实的那一刹那,明宇手下的力度陡然加大,估计那一片皮肤都红了。钟庆然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心里还乐滋滋的,有人关心,有人在乎,这种滋味真是非常美妙。
前提是,那个关心你的人,是你放在心上之人,不然,一个你无论如何都看不惯的人,做出这些举动,只会让人更加反感,很少有人会被他们的行为感动,继而改变态度对他们好。
将身上汗水都擦干净之后,钟庆然困意上头,反正今天本就是让人休整,没什么事要做,他就顺应心意,直接爬到铺位上,倒头就睡。
山中白天气温挺高,火堆边没人愿意待,只剩简明宇一人,孤零零在那熬海鲜粥。这次,可不再是稀粥,随着熬煮的时间越长,米香越见浓厚,加了海味之后,更是香气袭人。
也就钟庆然他们一行人,才这么艺高人胆大,敢毫无顾忌在此扎营,甚至还有闲心来煮粥。之前的菜粥,其实还不能称之为粥,更确切地说,属于稀饭,米饭刚熟没多久,就起锅。
粥香吸引来一些动物,大都被吓跑,小部分成了众人的猎物,正好用来充当午饭。
钟庆然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身处无边无际的虚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直往下坠,却没个尽头,坠啊坠,直接把他给坠醒了。刚醒那一刻,身悬半空的无力感,一直萦绕在心头,直等他彻底苏醒后,才将这种,令人压抑疯狂感觉,给压下去。
钟庆然无奈苦笑,这是实打实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白天的惊吓对他影响不小。他并不是胆小之人,上次清剿盗匪,会被噩梦所缠,那是心中负疚,过不去自己那道坎,一旦放下,便不会被其所扰,这次不同,他是真正被吓到了。
听到帐篷内的动静,简明宇撩开门帘:“已经过了饭点,快出来用饭。”
“马上就好。”钟庆然掀开被子,三两下穿戴好,来到营地上。
一大碗香喷喷的海鲜粥下肚,钟庆然特别满足:“明宇,我睡饱了,这边我来管,你去歇会。”
简明宇爽快地应下,将手头活计完成后,便一头钻进帐篷。他虽然并不觉得累,但充足的休息,会让他的精力更加旺盛,安全也更有保障,他不会仗着自己身体素质,较旁人好上许多,就将活全都揽下。
简明宇管着整个村卫队,职责并不是冲锋陷阵,而是带领队伍战胜一切。现在村卫队人数少,每次有大行动,他都要身先士卒,以后便不用如此,他很明白自己的定位。
被子轻轻搭在腰腹上,简明宇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眼睛慢慢合上,随后便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钟庆然无事可做,在营地里溜了一圈,也一并进入帐篷。山中树木参天,要不是他们扎营的地方离山涧比较近,相对山腹,草木要稀疏一些,怕是大白天,都得点油灯。
钟庆然一时半会没有睡意,便坐在简明宇身边,盯着他的睡颜发呆。福村常年有风,雨水不算丰沛,无风的日子可说是少之又少,这样的气候,对皮肤的摧残显而易见,即便有钟庆然配置的护肤霜保护皮肤,跟在河湾村时,还是没法相比。
钟庆然伸出手,指尖在简明宇脸上轻抚而过,手下的触感极好,若没有之前的对比,定会被人大声夸赞。他的家人,能享受到他带来的好处,其他村民就没有这个福利,现在各家都还欠他钱,他便没有推出这款,对大媳妇小姑娘,极有诱惑力的护肤品,这会加重他们的负担。
简明宇很警觉,宿在外头,连个风吹草动,都会将他惊醒,钟庆然手指在他脸上轻触,他除了偶尔皱眉之外,半点反应都没有。这便是习惯成自然,也可看出,简明宇对钟庆然根本就没有戒心,有钟庆然在身边,他反而能睡得更加香甜。
一想到这点,钟庆然脸上便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
看着看着,钟庆然头一点一点,几天积攒的劳累,可不是睡一两个时辰便能彻底缓解,眼看眼皮沉重地搭在一起,钟庆然不再对抗睡意,将衣衫一脱,搂着简明宇陷入梦乡中。
山中鸟语花香,要不是时不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兽吼声,旁人会误以为他们是在郊游。这般优美的环境中,却是危机四伏,就看几丈外,地上树枝上活动中的各种小虫子,就足够让人避退三舍。
这些杀手,比山中霸主猛虎巨熊更让人胆寒。猛兽可以事先避开,毒虫布满整片山林,简直让人防不胜防,避无可避。就算钟庆然配置的驱虫粉,效果极其明显,也得留心头上,要是有哪只倒霉的虫子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人身上,本能反应下,蜇一下他,那还不得冤死?
因此,扎营时,钟庆然一行人,会尽量选择空旷的地方,以避开这些意外。平时他们行进,袖口裤脚都会扎紧,头上也会带一顶草帽,争取将一切危险都扼杀在摇篮中。
许是上午带来的惊吓已经过去,午睡钟庆然没再做无尽下坠的梦,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这时,他也有心思来处理,那朵已经蔫吧的雪莲。
雪莲全身都可入药,钟庆然身上带的药材有限,没法直接配出成药,便只将其炮制一二,小心收好。这东西,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必须慎重待之。
翌日,经过一天的休整后,大家都精神不少,脸上疲色几乎不见。
“庆然,前面没路了,我让鸣雷去探路,我们先在这里休息。”简明宇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眼中似乎有光芒闪过,他很想爬上去一看究竟,望了眼身后的钟庆然和村卫,便打消了个这个心思。
外界之人既然能进入瀚海州,那必不会是绝路,定然有地方能通过。闻言,钟庆然一点都不担心。有鸣雷在,他们不用自己探路,这不知道为他们省下多少心力,若不是和它沟通有障碍,钟庆然和简明宇都由着它随意领路,他们也不会被带到这里。对此,两人丝毫没有怨言,还多喂了一块简明宇精心烹制的炖肉,这些日子下来,鸣雷辛苦了。
老鹰算是天空的霸主,没有利益之争的情况下,鹰和鹰之间轻易不会发生争斗,对于鸣雷,钟庆然并不担心。
“明宇,鸣雷走多久了?”钟庆然抬头看了看天,面上带着一丝忧色。
“快半个时辰了。”简明宇神色微凝。
鸣雷速度很快,这么久还没回来,若非通路离这边很远,那……
钟庆然拒绝往不好的地方想,鸣雷脖子上挂着附着福运的护身符,不会这么容易陷入困境。
等待的时间特别难熬,尤其在心有挂碍之后,更是度日如年。钟庆然变着花样分散两人的注意力,还是会忍不住,望向鸣雷飞走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等得两人心急如焚,远处才传来一声鹰啼。钟庆然和简明,两人不约而同站起身,同时将目光望向声源处。
鸣雷风驰电掣般飞向钟庆然他们所在地,从刚开始的一个小黑点,逐渐变大,直到填满两人的视野,所用时间,不过片刻工夫。
鸣雷在两人上空盘旋了一阵,这才收起兴奋,落在简明宇脚边,用脑袋蹭着手欢快地鸣叫着讨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