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爷子被说得有些心动,他最愁的不是别的,就是一家子人心难齐,这让他总有些郁闷。可人心这东西,还真不是他能控制的,怎么协调,就看他这个一家之主的能力。
问题是,没钱的情况下,怎么做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毕竟谁没点小心思,就连他自己也是,都成了家长,要还这也不能做,那也不可以,那活得也太憋屈了。他也只能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尽量一碗水端平。可事实便是,即便他还算明理,家里小矛盾依然重重。
自从上回定下各房可以明着置产后,他们对钟庆然的不满都大为减少,显然,这种利益分摊的事很有可行之处。
虽然钟老爷子没说到底给多少工钱,但童氏心里清楚,这么多人,每天怎么也得给出去几百文,就算那是自己的儿孙,也心里滴血般疼痛。可庆然说得也有道理,这样一来,是非的确能少许多。不光是刚才说的那样,还有一点也不能小看,大家都忙着挣钱,空闲时间少,东想西想的时间就减少,歪心思自然也随之大减。
可看着本来能入口袋的铜钱,哗啦啦全跑他人口袋里,童氏心里就不是滋味,别管这些人是不是自己的儿孙,被人掏口袋的感觉都一样。
自从来到大周朝后,钟庆然也成了个小财迷,对于童氏的想法大概能体会一二,看她黑着脸,又不得不赞成,一脸纠结万分的样子,钟庆然便笑着开口劝慰:“阿奶,您别心疼,这给出去的钱,早晚能赚回来。对了,我倒是想起个事,大家都有私房,就爷奶没有,要不,从明儿个起,你们也给自己开工钱?那样一来,这钱想怎么用,其他人可就管不着了。”
童氏霎那间乌云转晴,这还不止,不过须臾,又变成艳阳天,乐得眼睛都只剩一条缝,拍着大腿站起:“好,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乖孙脑袋好使。以后用钱,就不用想着家里人的意思,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谁都管不着。”
钟老爷子眼中也染上了几分笑意,这还真是灯下黑,他考虑到所有人,就没想到他自己。用公中的钱,即便他是一家之主,也得先考虑一番,不能太过任意妄为,用自己的私产,可就不同了,就像老婆子说的那样,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谁都没有置喙的权力。
两老算是开启了一扇新大门。当然,这并非钟庆然的独创,大凡有些家底的人家,给家人发月钱,那都是极为平常之事,但放到寻常百姓家,就显得超乎寻常。大多数人连吃都未必吃得饱,哪里会往这方面考虑?更不用说把添置私产摆到明面上,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自那以后,钟家规矩大变,各房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不就是想为自个小家搂钱吗?钟老爷子直接把这事情摆到台面上来,想得到更多,那就用各种劳力来换。
别看就这么一点变化,效果却非常好。不说别的,光每天一日三餐这些日常活计,轮到的人都会尽快完成,好腾出时间做针线。童氏看了,脸拉的老长,足足黑了好几天,脸色才恢复正常。
钟庆然在房里闷笑出声,他觉得这样才正常。时间是挤出来的,这话说得真对。纵使心里没有其他想法,做事勤勤恳恳之人,有了动力之后,干活速度也都还能提升一截,更不用说那些磨洋工的人。
童氏见到这个样子,没有当场发飙都算她脾气好。其实,童氏很想当面喝骂几句,可是瞅瞅,家里几乎人人如此,她要骂谁?该怎么骂才能消气?没其他法子,不过是指桑骂槐一阵,最终只能采取眼不见为净的办法,让自己别想那么多。
这一招确实让钟家和谐了几分,自从钟庆然好运拥有一座山头之后,尽管钟老爷子给了补偿,但众人私下里想起来念叨一阵,那是免不了的。现在却将艳羡化为动力,为整个家拼搏的同时,还能为自个小家攒私房,这是个共赢的局面,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做。
钟家人不管心里想法如何,起码没有一个蠢到没边。他们算是闹明白,钟庆然就是风向标。这从此前种种,就能看出,为了给他争到足够好处,钟老爷子是想尽办法。
原先不少人私底下有怨言,现在却都闭紧嘴巴。不说钟家日子一日好过一日,跟钟庆然有莫大关系,光是钟庆然吃肉,他们不仅能喝汤,还能尝点碎肉末,这是他们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若非钟老爷子还算明理,他们哪会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一家之主权威不是说着玩的,不过若真一意孤行,完全不顾及子孙们的想法,这家也很难起来。心不齐,纵然家主有千般能耐,也无法使家业长久传承。
许是尝到了甜头,看到钟庆然现在的情况,就想到了自己的未来,这次,钟家居然一点都看不到闹矛盾的苗头。钟庆然都有些感叹,钱还真是一个好东西。
要说这法子还真不错,连已经进入族学的钟庆阳和钟庆安,都会趁空做上一些,有这么个赚钱的好去处,想买点东西还跟爹娘开口要,他们还真不大说得出口。
钟庆峰就不同,他年纪小,就这段时间来看,至少不是个笨蛋,钟正义夫妇对他期望甚高,老拘着他看书学习,才七岁的孩子,之前又野惯了,哪里一下子就能这么乖?一方不时想出去玩耍,一方又看得紧,真说起来,这效率未必就见得有多高。
钟庆然基本不到第二进院落,抵不住他的耳报神多,加上偶尔听到洪氏逮人的声音,倒是能把前后想个大概。他虽然不赞同,却不会出面说道,这事轮不上他管,说了得罪人不说,还可能被人诋毁他自己不求上进,就也拉着人垫背。他日子过得好好的,又何苦如此?
看到钟庆峰这样,钟庆然不由想到,明年钟庆涵也要进学,他可不能让五弟只一心向学,其他全然不顾。这样的人,不通俗物,即便科举熬出头,进入仕途,也很容易被人给拉下马。
家里就连钟老爷子和童氏,在空闲时分,都会做上一些小物件,也就钟庆然一个闲人。他总不能一直闷在房里作画写书,可跑到院子里闲晃,又很是打眼,便三天两头往简明宇那跑。
他倒不是纯粹找人玩,简明宇哪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他?主要还是看简明宇做菌菇培养基。
或许是歪打正着,钟庆然原本就没有考虑得太全面,还想着种植方法很容易被人学了去,却被简明宇提醒,这门技术的关键之处在于培养基的配置,要是能把这个做得让人看不出门道,那以后就能大批量种植,或者干脆一点,做培养基的生意也未尝不可。
亏得简明宇提示的早,钟庆然就不用把方法再传给别人,握着卖身契又如何?被婢仆弄垮的家族都有,泄漏个消息,更是容易得很。
不说别人,就说被他买下的那沈家四口人,要是学会这个本事,先不论他们会不会被人收买,等他们安定下来,手头有了积蓄之后,就不会想着赎身?一代两代还成,那孙子重孙呢?但凡有希望,谁愿意世世代代为奴为仆?
到时候钟庆然怎么办?让人赎身不是,拘着也不是,纯属为难人。心狠一点倒也罢了,但钟庆然明显不是这样的人,有人想要伤害他,他还能狠起心肠,什么都还没做,就因为背叛可能性极大,就让他下手,他做不到。
现代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对人命的看重,是大周朝无论如何都比不了的。
这里宗族礼法盛行,不说通奸,就说那未成亲先发生关系的男女被抓到,自家人还好,一旦这事情传到外面,若没人保下,赶出宗族都算好的下场,更有甚者,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这也就算了,起码有这个胆子的人本就不多,被人欺凌,求告无门,最后不明不白没了的事,一个村子可能不一定有一例,扩大到一个镇,一个县,这数字就大了。
百姓的命都如此,婢仆的命就更不值钱,光想想就让人发毛。
钟庆然很是庆幸,钟氏一族还算有点能耐,钟家在钟氏一族也不是毫无说话权。之前都不用太过担心这点,现在他有了福运珠傍身,又有人保着,就更加不愁。
培养基材料少说也有好几样,经过石灰水消毒处理,又经过一道发酵工序,本就不容易被人发现,加上简明宇细致操作后,使得原材料更加面目全非,没人指点,想要靠自己偷师,这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钟庆然原先没有考虑太多,想着不过就是种点菌菇,成不成还两说,更没想过这能产生多大利润。结果第一批草菇成熟后,略微一估算,每亩地的利润相当高,比养红鳌虾利润大上不少。没办法,现在红鳌虾还遍地都是,怎么也要等个一两年,红鳌虾价格才会真正起来,到了那时,就算不能价比螃蟹,至少不会相差太多,而不起眼的菌菇,却是很快就能看到成果。
清楚这些后,钟庆然就歇了把培养基制作方法交给沈长贵一家的心思。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简明宇,希望他的直觉一如既往的准。他身上佩戴的护身符没有排斥简明宇不说,还有些亲近,这更加让他坚信这一点。
在钟庆然位于逍山的房子建好后,简明宇就把怎么照看菌菇的方法,都传授给沈长贵一家,他家茅草屋中的那些菌菇,也都转移至山上。他目前的任务就是制作培养基,扩大生产量,争取年前就把三间菌菇栽培室都给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