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钟庆然彻底清闲下来。【】
庆和坊需要的新图样,他之前就画了不少,仿制再快,也有个过程,几天换一批足矣,暂时不用着急。
虾塘那边,有人照管,也基本用不到他,他只需要偶尔过去看看就成。
至于逍山,过不了多久就要进入冬天,这个季节貌似也做不了什么。既然哪里都不需要他,他就把心思放到教导弟妹上。
这段时间下来,几个小家伙已经陆陆续续掌握好些字,就连最小的钟庆成,虽然不大会写,但看到图画,也能说出对应的字。
要说最努力的就属钟磬,她平时要干活,钟庆然又没有固定教学时间,大多数时候都随着自己性子来,什么时候高兴,就什么时候教,使得钟磬三不五时就错过,还得厚着脸皮私下里请教,得亏他们兄妹感情好,不然一个小姑娘,哪里敢时常去烦他?
钟庆然倒是无所谓,一天也就教上个字,费不了多少时间,再说钟磬活泼可爱,对他又亲近,他怎么会嫌烦?
不过眼下闲着,钟庆然便决定多教一些。这个时节,钟磬不用老出去,一般都在家里干活,倒是方便他找人。
现在气温是有所降低,外面活动却还是挺怡人。钟庆然大多数时间都选在阳光正好的时候,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几个小家伙边学边玩,挺有意思。有时候兴致一来,他还会对着他们画上几笔。
说起这个,钟庆然便想起作画也挺费钱,要是没有收入,他都不敢随意写写画画。读书人的东西,还真就没有便宜的,即使他选的材料都不怎么样,依旧开支不小。如今,他却是不用担心这些,庆和坊生意不错,他自己也时有进项,完全承担得起。
这天,钟庆然教的是简单的词句。那些实物用字,比较容易领会,一些连词助词等,就有些抽象,单独拿出来不好解释,便放在具体语境中连带着学。
“今天我们学一句话。”钟庆然从木片中找出几个字,又拿出他新写的,按照字序依次排开,“来,跟着我念,秋天到了,叶子黄了,我跟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耍。”
话刚落,就响起弟妹们参差不齐奶声奶气的童音,听得钟庆然兴致更加高昂。他之前教的都是有参照物的字,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整句中,就没几个字是他们认识的。别看他们念得有声有色,其实心里很是茫然,毕竟不少字都不认识,意思虽明白,却没法将话跟单个的字对应上。
钟庆然耐着性子,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翻来覆去念,然后把带字木片打散,让几个小家伙自己从一堆木片中寻找,再拼起来。好在钟庆然还算有人性,没有为难他们,掺进去的木片不多,否则,要让只看过几遍字形的弟妹从上千块木片中找出十几个字,这难度也太高了点。
就算这样,集四人之力,他们也找了许久才将字全部凑齐。钟庆然看着却很满意,人的记忆很微妙,看似已经把一句话包含的字全都认全,实则未必,这从弟妹们的行动中就能得知。钟磬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可即便是她,也没能把字全都找出来。
虽然过程很曲折,结果却令人满意。钟庆然从这一行为中,能够清楚看到四个弟妹的配合。钟磬没有仗着年长,就独断专行,在自己不确定的情况下,愿意听从弟弟妹妹的意见,而其他三人,也发挥出了自己的能力,即使是最小的钟庆成,也贡献了一份力量。
钟庆然正打算一个字一个字掰开了教,一抬头,就看到洪氏站在边上。
“庆然,庆峰现在也没多少事,跟着一道学成吗?”洪氏腆着脸,说实话,求到侄子身上,还真有些难为她,若非这样,她早就把小儿子给推出来,哪至于等到现在。
“没问题,让四弟过来吧。”钟庆然倒是没什么意见,二叔一家和他没起过冲突,虽然不大亲近,却也没刻意疏远他。
“诶,那就好。庆峰,过来,以后可要好好听你三哥的话。”
钟家孙辈七个男娃,前面三个和后面四个年龄差别有些大,钟庆然排行第三,正好在这个当口上,来年就十三岁,而排行第四的钟庆峰,今年都还只有七岁,两兄弟足足差了五年,也不怪他们玩不到一块。
钟庆然对钟庆峰不大了解,没有刻意放慢进程,就照着之前那样教,有不懂的,可以私下里请教。
洪氏见小儿子没有被排斥,看了一会觉得没问题,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可没有多少闲暇时间耗在这上头。
“三姐,我也要学。”两个姐姐都忙着手头的活计,钟乐一个人无所事事,便趴在窗口玩,正巧看到这一幕,便嚷嚷着她也要参与。
钟文放下针线,看了眼同样有些心猿意马的钟怡,眼神闪烁了几下,对着她说道:“你要是想去就去,反正也不差你这点活,记得看好小妹。”
钟怡跟钟磬同年,其实她并不清楚认字有什么好处,只是觉得连二婶都送四弟过来,那一定是好事。她这个年纪,玩闹心还很重,能静下心来做事就不错了,别的还真指望不上。
外面热热闹闹,她却要被拘在房中,怎能不被诱惑?以往钟怡还能忍住,今儿个二婶家的庆峰开了先例,她再也按捺不住,也想去瞧个究竟。
钟怡拉着钟乐,有些拘谨地站在边上,直到钟庆然歇息的空档,才小声说出她的来意。
钟庆然没有意见,对他来说,赶一只羊跟赶十只羊没有太大差别,反正他只是给他们启蒙,更高深的知识,还是要等他们进族学后再学。
钟庆然很有自知之明,他能教一些大周朝没有的知识,但要教经史子集,他却不够格,真让他来,说不定都把他们给教歪了。
不过跟三个不太熟悉的弟妹在一起,感觉还是有些不同,至少不像之前那么随意,说话都要注意一些,钟庆然也没了和弟妹们打闹的心思,一时间,讲课规矩许多,这让钟磬四人有些短暂的不适应。
自那以后,钟庆然便改变了教学方式,集中时间教完当天的量,便去做自己的事,只留下一大堆木片任由弟妹们玩耍。
“庆安,娘知道让你跟着庆然学,你抹不下面子,庆峰教你总成吧?”洪氏虽说只是个寻常妇人,却也明白读书的重要性,要不是大儿子比三侄子都年长,她早就提溜他过去了,哪里会磨磨蹭蹭到现在。
钟庆安有些无语,这不都一样吗,只不过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堂弟罢了,真说起来,还不如跟着堂弟学不那么丢脸,起码三弟在族学里待了三年,而自己小弟,年龄都只有自己一半,又是刚开始学,能教他多少?他还怕庆峰记错了,把错误的字教给他。
想清楚之后,钟庆安也不再矫情,丢脸就丢脸,在自己堂弟面前丢脸,总好过在外面没脸。家里现在办了庆和坊,他也是这时才清楚地知道,掌柜帐房可比在土里刨食要好过太多,不用风吹雨晒不说,拿到的月钱还不少。
“娘,不用了,明天我就跟着三弟一起学。”
洪氏一下子有些愕然,就连钟正义都不由多看了自己大儿子一眼。这真不怪他们,钟庆安不跟着钟庆峰一起,还不就是怕作为哥哥的跟着弟弟学,以后在钟庆然面前不知道摆什么态度,觉得矮人一头吗?
“你不介意?”洪氏有些不确定,她也不想委屈自己儿子,可是即便家里有钱,估计也用不到今年已经十三岁的大儿子身上,她想得很明白,能学点是一点。
“嗯,明天我就过去。”既然已经想通,钟庆安便彻底放开手脚。
这下倒好,跟着钟庆然学字的人又多了一个。不说钟庆安,就连钟庆然都有几分尴尬。大周朝,长幼尊卑很是分明,钟庆安的担忧不是毫无道理。好在钟庆然并非原主,以他的实际年龄来算,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足够。
挺过最初的不自然后,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看图识字,顺带教些简单句子,时间一晃就过。
不知不觉中,庆和坊开业已有些日子。这段时间,钟老爷子都在县城忙活,钟庆然隔三差五的进趟城,减轻一下他的负担。
家里猛然间少了个人,还是几乎没有长时间分开过的老伴,童氏很是不习惯。
钟庆然看在眼里,想着以钟老爷子的年纪,在大周朝也算到了享福的时候,若是可以,还是跟家人待一块比较好,心里便祈盼着庆和坊生意兴隆。这样,钟老爷子便可以请一个帐房,不用他为了省几个钱而亲自上。
这事,钟庆然不提,钟老爷子自己就已经开始行动。虽然他天天晚上都乐得合不拢嘴,但架不住账目繁琐,每算一次,都能让他头痛半天。这还是在账本数字大都使用钟庆然提供的奇怪写法,条目也使用列表的情况下,要不然,钟老爷子会更加烦恼。术业有专攻,这话可不是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