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漓说这话时,沈笠已经套好了车。
“再会。”葛如沫挥手,她知道改天再来叨扰的另一层意思便是‘他那病治好了,回头必有重谢’,像沈东漓这种世家门阀培养出来的人,是不会将谢字挂在嘴边,而没有任何实质的谢礼。那是失仪,且会欠下人情债。
一回到落脚处,沈笠就说,“公子,我把把方子拿去给狄老看看。”
沈东漓点点头,其实不用看,他都已经决定用这个方子了。方才葛如沫帮他针了几下,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情况好了很多。
狄老是他的随行大夫,负责他身体的保健,一应用药不说必需经过他的同意,但给他过目一下,也是一种尊重。
狄老将方子仔细看了一遍,问,“这方子怎么来的?”不怪他慎重,他知道他现在跟着的这位是个有地放矢的人,方子能呈到他跟前,显然是经过那位同意的。连那位本人都赞同的方子,他不得不仔细啊。
沈笠将葛如沫的话给他转述了一遍,却不知这番话对狄老来说,不亚于平地惊雷。
“医者,意也。”他咂摸着这话,失神般地念叨着。
狄老思索了一下,然后猛拍大腿直呼妙,“妙啊——实在是妙——”
“可怜老夫我太过执着于药物的性味归经,一味追求标新立异,竟将最基本的形意都扔在了一边。”说着,他竟然哽咽出声。
这副激动的样子,着实将沈笠吓了一跳。
狄老是大国手白若仙的大弟子,据说已有了白老七八分的火候。这些年白老深居简出,欲将这些年的行医心得编著成书,连这个向来得他器重的大弟子都很少召见了。
白老曾告诉他,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他的了,剩下的两分,就看他的悟性了。白老建议他出来走一走,别局限在京里。这才有了狄老随沈东漓一路南下的事。
“狄老,这药方用是不用?”
狄老瞪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恶狠狠的,“用!当然要用!这开方的人是个高人,水平还在我之上,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沈笠觉得冤枉死了,他不是在问他的意见吗,又没说不用。
“她先前还建议再加一味百合。”加百合?狄老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抬头,“百合花朝开暮合,紫苏叶朝仰暮垂,此二物最具昼夜升降之气,用之调理昼夜失序之症,最为对症。用作臣药,倒也恰当。”
“那到底加是不加?”
“加!”
当沈笠将方才狄老情绪异常一事报与沈东漓时,沈东漓手中的书都没放下,只说了几个字,“好事将近。”
刚入夜,沈笠端着一碗散发着米汤味的药进了他家公子的卧房。那碗汤药,他端着走动的时候就在碗里滑来滑去的,端是轻滑无比。这让他对它能治好他家公子的病的信心又增加了一些。
屋内,沈东篱和狄老都已等候在此。
“公子,药来了。”
沈东篱接过,一饮而尽。
狄老和沈笠都紧紧地盯着他看,没多久,只见他头出汗,身有汗,手背出汗,小腿出汗。
汗出则营卫和,这回该有合眼而寐了吧?狄老暗忖。
一刻钟后,沈东漓感觉眼皮开始发沉,有困意,不由自主地躺到床上,约一刻钟就入睡了。
狄老和沈笠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并带上了门。
“真是效如桴鼓,覆杯则愈!”狄老感叹。
沈笠也是震撼,他没想到,困扰他家公子多时,又多少名医束手无策的不得合眼之病,竟然真的被她用药一剂而愈了!他完全忘了先前葛如沫还替他家公子针炙过一次的事了。那次针炙之功可不少于用药。
“那黄毛丫头想不到还真有两把刷子!”沈笠心中充满了感激,葛如沫在他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就拔高到与狄老同等的位子。
不过这些就不为葛如沫所知了。